(一)云泱
我叫云泱。
我的母亲是卫希颜。
我的耶耶是名可秀。
在我们家,是随母亲姓——称呼双亲为“母亲”还是“耶耶”是按照跟谁姓来分。
我有一个姊姊,随耶耶姓“名”。我有一个妹妹,姓卫名素,其名取于医经《素问》。素素和我一样,我们的母亲是姊姊的耶耶。姊姊曾经很愉快地说:“耶耶是我一个人的耶耶。”
小时候,我很羡慕姊姊名令夏,因为她的耶耶——我的母亲带着她骑虎.骑豹,带着她击鞠,带着她踏浪,带着她巡军……这些都是我和妹妹没有的。
我对母亲说:“您爱姊姊不爱我。”
母亲斜着眉看我,“你羡慕你姊姊做什么。她的路和你不一样,只能小时候自由,大了,就要继承你耶耶的思想和志向,担负国家的命运。你姊姊以后,将会成为最不自由的人,因为她的意志和国家的意志联系在一起,不能恣意,不能任性。”
我立时觉得姊姊可怜了。
母亲哈哈笑,“你姊姊才不会可怜,她是最骄傲的人。”
三岁起,我开始练桩。五岁起,我开始练剑。和姊姊相比,我练武的时候比读书多。
母亲说:“长大了,你要保护你姊姊。”
我会的,用云家的剑发誓。
十二岁的时候,母亲给我取了个字,叫长风。
云泱、云长风——母亲说,云家人要泱泱大气,又要像风一样自由。
我们姊妹三人承继了三个姓氏,三个姓氏代表了三条路,母亲说,姊姊和素素的路是她和耶早就定好的,只有我的路是不定的,云家人是最自由的,走什么路自己定。
我说:“我要像风一样自由。”
母亲大笑起来,说:“好。”
我这一生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
十八岁的时候,我说要加入探索者公会。
外面的世界广博,云家人,要像风一样走遍世界。
母亲说:“好。”
我有了热血的伙伴,热血的团队,热血的生涯,我们去最远的海,登最高的山峰,探最深的峡谷,一起喝酒,一起打架,一起生死……没有谁知道我是大宋国师的女儿——母亲的光辉照耀着我的人生,但我希望,云泱云长风是因为她自己的光芒闪耀于天空。
素素说,我这一生都过得任性。
婚姻上我就很任性。
二十岁那年,我对母亲说:“我要晚婚。”
婚姻是围墙,我才不要那么早踏入,让自己不得自由。
母亲说:“好。”
事实上我一生都没有结婚。
素素说,二姊不结婚是对的,这样那些爱过她、并且还爱着她的人就都得到救赎了——因为,云泱云长风不属于任何人。
姊姊揍过我一顿,说我在外面乱惹桃花,她在后面给我收拾烂摊子,包括亲友的小弟、小妹都被我祸害了。我很无辜,这些桃花不是我要招惹的。
母亲说,我继承了亲娘的绝世容貌,又是风一样潇洒的性子,这样的女人,无论对男对女,都是致命的吸引,一旦相遇、动心,就是一见误。
而我一生都没有爱过任何人,或许有过刹那的动心,但一笑之后,那份美好也就仅仅是美好,留在心间成为一片风景。
母亲说,爱上我的人放不下会很痛苦,因为我不会为任何人永久停驻。她说:“这一点你像傲惜姑姑和胜衣伯父——那两个家伙,在感情上不会为任何人停驻。”我哈哈说:“因为在这世上,我找不到像耶和母亲这样的人了啊!”
耶和母亲给了我最大的自由,我想结婚就结婚,不想结婚就不结婚。母亲说:“独身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只要快活就好。”
我一生都快活。
二十七岁年,我再次从海外回来,姊姊已经是礼部侍郎,素素也成了很有名气的大夫,她参加的《本草纲目》的编纂全部完成了,我们姊妹三人聚在竹楼喝酒。虽然我们成年后就有了自己的院子,但还是喜欢聚在耶耶和母亲的松涛听碧院里,竹楼高台就是我们固定喝酒的地方。
喝着酒,扯着闲篇儿,姊姊端着酒盅慢悠悠地道:“记得小时候上学的时候,最嫉妒你们两个了,耶耶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多得多。”
素素翻了个白眼,她在外面是沉静稳重的性子,在家里却是另一个性子,她斜着眉笑,“亲爱的大姊你可别冤枉我,母亲和二姊在一起最多,我可是十岁就被送到青谷上医学了,好凄惨的。”她举起手,“附议大姊,同嫉妒二姊!——二姊,你可别说,嫉妒我和大姊。”
我哼了声,“我最嫉妒谁,你们不知道吗?”
风姿优雅的姊姊向我举了举杯,表示“你节哀”。卫素这坏蛋戳我肺管子,“知道知道,清鸿姊姊是母亲武道唯、一、的继承人,你嫉妒。”她重重强调“唯一”。
我一掌拍过去,“敢调侃你姊了,大刑伺候。”
素素衣袖一翻,几根银针扎过来,一边哎哟叫,“大姊救命呀,二姊谋杀亲妹。”
大姊端酒慢饮,看着我和素素在榻席上掌来针往,语调悠悠的,“小心点,打翻了酒瓶,罚你俩舔干净。”
我和素素都抖了下,惹恼大姊发飚咱俩没好下场,不敢再玩了,一起倒吊在高台栏杆上喝酒,这是我们姊妹俩从燕青大姑父那里学来的绝技。
我身子在栏杆上晃着,坦白说:“好吧,我嫉妒叶清鸿。”
从小,我就嫉妒她。
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