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潭子污水,她当真要踏进去么?
正犹疑之际,顾瑞突然报道:“禀驸马,宫中来人,说是贵妃凤体违和,请公主入宫一叙。”
卫希颜眉一挺,疾步走出书房,到得后院寝居。
帝姬眼眉间微有怔忡,美眸波光中似隐隐泛出歉疚,看见姊姊强颜一笑:“希颜,我和嬷嬷要入宫一趟。”
卫希颜识得那嬷嬷,正是她与帝姬大婚的次日早晨,奉帝妃之命前来关询的那位,她微笑颔首道:“嬷嬷,贵妃凤体可安康?”
“回禀驸马,”那嬷嬷面容泛出忧色,恭谨道,“贵妃自郓王府探病回宫后,便一直神思昏顿。今儿晨起,突然就晕了过去。虽得御医急治,醒来后精气却大不如前,这会儿思念帝姬,遂派宫婢前来相请。”
卫希颜心下顿时了然,王贵妃之病是因郓王而生。
赵楷那晚被雷暗风血艳掌击中,只留得一口气,虽未死却与死无异,御医黯然无策,请了她去也是难以回天。贵妃询问病情,御医自是不敢说出郓王内伤,只道是“突感恶疾风瘫”,但贵妃在宫中浸淫多年,又岂会这般容易被瞒骗腹黑神医桃花多!她一番揣摸,便料得了七八分,心中大痛下岂得不病!
卫希颜对赵楷自是无半分同情,却见不得妹妹难过。王贵妃在宫中护持希汶多年,汶儿对她自是有着几分感情。那夜禁宫变乱她故意隐瞒了妹妹,但汶儿智慧非比一般女子,又焉得不知赵楷“生病”真相,便对贵妃生出歉疚之意。
卫希颜思及此,对妹妹笑道:“贵妃凤体违和,我们理应入宫探望。”
姊姊,你也去?帝姬美眸中隐有欢喜。卫希颜拍拍她手,安慰一笑。
两人车驾驰向内城之北,未入皇宫而是直出内城的北门景龙门。龙德宫与延福宫紧邻,各有宫门,赵佶内禅后,宗戚等觐见教主道君及道君妃嫔便不再从大内宫城进入,而是直接从景龙江之北进入龙德宫和延福宫。
两人方入凝和殿,柔福帝姬已自内殿飞出,娇憨美丽的面庞笼罩着一层忧郁不安,见得帝姬便飞扑入怀,哽咽道:“五姊,娘她……”
“嬛嬛,娘仅是一时凤体违和,不会有碍。”茂德仅比她年长两岁,神情举止却是徐缓大度,让人心定安宁。
柔福心怀微宽,又叫卫希颜一声“五姊夫”,领着二人入内殿。
“福儿来了么?”贵妃听得声音,自寝榻上微微抬身向外看去。
“娘!”帝姬疾步上前将她轻轻按住,柔声道,“娘身子不便,安生躺着就好。”
“小婿卫轲参见贵妃!”卫希颜上前见礼。
三人在榻前锦墩坐下。
卫希颜观贵妃面色,又把了阵脉,收手微笑道:“贵妃贵体无大碍,仅为一时悲郁积心,宽怀将养几日便好。”又回头问了宫中嬷嬷御医所下之方,沉吟片刻后提笔下了副调肝理郁的方子,嘱一剂两煎,早晚双服。
嬷嬷接过方子应声而去。卫希颜暗地攒眉,贵妃之病非如她口中所说无碍,郓王植物人的情状对贵妃打击深重,气郁攻心,若不宽怀调养,药石难救。
茂德和贵妃执手榻前,细言絮语,柔福间或插得几句,三人言笑中贵妃气色倒似好得一分。
时光在谈笑中渐渐流去。卫希颜耳目灵敏,突听得殿外有急急足音步近,便有急促话声传出,她微一扬眉,那说话的人竟是赵桓身边的内侍朱拱之。
片刻,殿外宫女步入内殿,禀报内宫通传:官家急召茂德帝姬驸马于福宁殿觐见。
贵妃微咳一声,微微点头道:“希颜,官家着人找你到此处,想是事机紧要,你先去罢。”说着拉着茂德的手,笑道,“我和福儿多时未见,就留她多待一阵子,你面圣事了,再来接福儿一起回府。”
卫希颜应了声,心忖观贵妃神色,莫非有什么事要交待汶儿?她给妹妹递了个眼色,嘱她自个小心,便出殿和朱拱之前往大内宫城。
宋室大内宫城原本仅方圆五宋里,赵佶即位后大肆兴建艮岳、延福宫、龙德宫等宏大宫室,将宫殿区延伸到内城以北的景龙门外,于是景龙江便成了内城北濠。赵佶为方便与内宫来往,又修一道夹城,从艮岳、九曲池至龙德宫,与内宫相连。
因赵佶召见甚急,朱拱之飞马奔到武学巷方知驸马和帝姬入了延福宫,于是又一路驰过景龙江到延福宫,见到卫驸马时日已去了不少,不敢再慢,遂领着卫希颜由夹城直入内宫。
一路行去,十里夹城长道秀木林郁,回廊波荡,显见费了不少物力财力。卫希颜不由暗自摇头,赵佶这厮,当真是奢侈败家到极点了!
约摸行了两刻,到得福宁宫外异客之旅。福宁宫即赵佶禅位前的寝宫,赵佶退居龙德宫后,赵桓便搬进了福宁宫。
福宁宫的议事殿里,政事堂太宰白时中、少宰李邦彦,新任枢密使吴敏,同知枢密院事李梲、蔡懋,兵部尚书路乃迪、新任兵部侍郎李纲,以及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等朝臣均在,人人均是眉头紧皱,面色难看至极。
“陛下!”卫希颜虽升得正三品学士,却依旧一袭浅蓝袍子,飘然如行云流水,拱手一礼直身,唇角淡笑,飘逸悠然。
赵桓一见她淡定容颜,因兵报而惶乱焦急的心绪便突然安定两分,虽然仍是眉锋紧皱,凝重压抑的神情却和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