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墨只做了三人分量的清粥,仍旧是那桃花米熬制而成,淡粉色汤汁下隐着饱满的米粒,恰到的火候,黏而不稠,再配上老人腌制的酸脆小菜,本不是何美味佳肴,但离扬、邵意从昨夜便未进食,客栈掌柜的强塞到清绸怀里的包子在林中转悠时也不慎遗失,故三人见了这飘香吃食忍不住的更觉饥肠辘辘。
骆锡岩盛了满碗,端给清绸:“你是小孩子,先吃吧。”
清绸在见骆锡岩和贯墨神色亲昵时就一口气堵在嗓子口,现下更是推了碗:“我才不是小孩,骆大哥,我吃不下。”
骆锡岩笑了:“看你脸上抹的,黑不溜秋的,头发里也全藏着松针,是打着滚来的还是在哪学得新暗器?哈哈哈,你不是小孩子,现在的样子倒像是个小花猫、小脏猫。哈哈哈”伸手便要去捏清绸的脸。
贯墨横着手臂挡了过来,将湿热棉巾搭在骆锡岩手上:“锡岩,休说旁人,你又洗漱过了?”转头看向几人,“几位来者是客,小厨房内有昨日打的野味,若是不嫌弃,可自行动手。”这架势,俨然山谷主人自居。
等众人用毕饭食,皆被请至堂屋,窄小木屋几个大男子站着略显拥挤,老人在主座上安坐好:“我在这里安居数十年,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不知几位有何贵干?”早晨在湿气重的地方站立太久,又沾了晨露,老人腿已耐不住寒,骆锡岩拿了厚毯子盖上去。
邵意率先拱手,毕恭毕敬道:“老人家,我因私事误闯宝地,事一了结便会离开。”
老人往毯子里缩了缩,语气直接了当:“是你破了我的阵法?”
邵意微点头:“前辈阵法精妙,晚辈费尽力气才勉强找到生门。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多有得罪,还望前辈体谅。”
老人叹了口气,“我的阵法又怎么能困住老鬼的亲传弟子?”自己和老鬼年轻时,相交不深,只是老鬼家娇俏娘子偏好木兰香味,而木兰较之玉兰,香气更为清淡雅致些,老鬼爱妻心切,四处搜寻。自己手上恰培了一株常绿花期长的夜香木兰,亲手赠之,又见他家娘子风华绝代,遂泼墨描一美人图,题之“紫房日照胭脂拆,素艳风吹腻粉开。怪得独饶脂粉态,木兰曾作女郎来。”讨得小夫妻开怀,老鬼留了本奇门遁法密术,自己只看了第一页,觉得生涩费解又归还之。所以,只会这一阵,也是这一阵便困住了数十年想寻仇或是滋事的各路武林豪杰,偷得一片安宁……
邵意不知其中渊源,诧异的看着老人,来路被人摸清不敢大意。老人本来只是猜测,毕竟十来年未出谷,那时只是听说老鬼收了此生唯一一个徒弟,但见邵意这般反应,便是印证如他所想。
贯墨也大惑不解,这人三番五次非得清绸不可,自己派出的人得线报确是朝堂之人,原来是出自绿林啊。离扬一早就禀告,说是半夏已脱离险境,还是这人送来的,不仅毫发无伤,甚至在细心照料之下还胖了些。
离扬默不作声,贯墨挑了眉提醒:“前辈,初次见面时就是我们四人在马车内同行。”老人似有些印象,耗神久了乏了身子累极,摆着手此事便作罢,来了就来了吧,一把年纪了还需得和几个小辈计较这些?
好在几人都是话不多,除了骆锡岩聒噪了些,贯墨帮他涂了药又推拿了阵子,身子不疼了活蹦乱跳的在老人身边转悠。吃饭时小桌也围坐不下,粗茶淡饭蹲在墙角对付着,好像在比试定力,看谁能耗得过。离扬多次传音予贯墨,催促其赶往长生岛,邵意对清绸也是各种威逼利诱,清绸已确定是为了方子之事,便更自持邵意不敢动他,甩着脸子不将其放在眼里,铁口紧闭丝毫不透露,一双眼睛不离骆锡岩,提溜着。
待夜间睡觉时,清绸畏寒,在堂屋火炉边打着地铺,不需贯墨指令离扬就自动陪护着。老人看了邵意一眼,也许是奇阵被破,心中颇有不平也许是真的爱惜花草,嘱咐着不准压断心爱的梅枝,也不能践踏花草。邵意为难的看向贯墨和骆锡岩,谁知那两人心有灵犀地携手进了小屋,关门落闩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不给邵意留半点可趁之机。邵意无奈抬头看了房梁,正估摸着能否承重,老人扔了棉褥在清绸身侧,邵意只得与离扬两人将清绸夹在中间,三人并躺着,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