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
昏暗的光线下,可模糊看出这是一间狭小的房间,房间中摆设简单,除低矮的木床外,不过桌椅数只,乌黑朦胧的墙上贴几幅淡墨山水画,寥寥几笔也非名家大作,却给这个简朴的房间平添了一份文雅气息。
床上躺一位脸se苍白的弱冠少年,闭着眼睛陷入沉睡中,不过从他紧皱的眉头可看出,这少年睡得并不踏实,时而还呻吟几声,嘴唇干涸开裂,额头虚汗浸出,却原来是个重病之人。
一位老妇脸上满是切切的关心守侯在床边,手中捏着一条打湿的温热毛巾,不时为少年擦擦脸上大滴的汗水,心疼的表情在颤巍巍的动作中显露无遗。
一位身体健壮的老汉愁眉不展地在房中走来走去,他的步伐迈得很大,显示其心中烦躁不堪,几次停下来似乎想说什么,yu言又止。
他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街坊都称丁老屠杀猪宰羊是行家,嘴皮子功夫不行。
丁老屠也承认这样的说法完全符合自己沉默的xing格,并没有因为别人取笑自己的老实而大发脾气,脾气这个东西,丁老屠压根就不理解。
不过,这个时候,丁老屠并不是不想说话,如果说话能够让自己的爱子苏醒,如果说话能够对此时糟糕的情形起一丁点作用,他丁老屠宁愿从此成为一个多嘴多舌之人。
他不是愚呆之人,丁老屠知道现在磨嘴皮子根本没用,对重病的儿子没用,对安慰自己的婆娘也没用,愚蠢之人生不出丁晋这样的被整个洪州城人羡慕眼红的天才儿子。
缀泣声响起,看着儿子越来越痛苦的表情,老妇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伤心地哭了起来:“呜呜。。。。,如果三郎有个好歹,俺也不活了!”
丁老屠皱皱眉,听了妻子的哭泣声,他的步伐更加沉重起来。
难道真是像何阿姑所说的那样:老天爷惩罚俺,怪俺杀伤生灵太多,要把报应投到三郎身上?
想到一向身体健康的儿子突然莫名其妙地得了这一场怪病,事前竟然没有丝毫不适征兆,人便好好地摔倒在地昏迷不醒,这一睡,便是数i,请来的郎中都摇头说奇怪奇怪,竟是无法可解;就连自己用10贯钱请来的李名医都说此病之怪,行医大半辈子从未所见,丁老屠心中更加彷徨无助起来。
难道老天真要收了这个寄托了全家所有希望的聪慧爱子?
老天爷啊,你要是发怒的话,为什么不惩罚俺!那些罪全是俺一个人犯下的,和俺孩儿有何关系?你太无情!
丁老屠无声的呐喊哭泣,是在心里。
耳边,妻子的悲泣声越来越大,丁老屠烦躁,沉声道:“去,把药煎了让三郎服下。”
丁氏努力止住了缀泣,她恨丈夫,何阿姑说就是因为他的罪孽所以才拖累了三郎的“命”。“啧啧,你孩儿阿晋本是个大贵命,可惜丁老屠却是个杀生的,硬生生坏了孩子的好运。。。”丁氏忘不了何阿姑的话,从孩子病倒后,她就对一直相濡以沫的丈夫开始怨恨起来,但长久的惧怕之情,让她不敢不听从丁老屠的命令,怜爱地再为丁晋擦擦汗,然后自去后厢房煎药。
丁氏刚刚出去,外面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房门砰地一声被人粗鲁地打开,一条胡子拉碴的黑铁大汉莽撞地闯了进来,进门便用响雷般的声音呼道:“三郎可醒了?”
丁老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大汉笑笑,径直走到床前,看到昏昏沉睡的少年脸上又是大汗淋漓,忙粗手粗脚地用自己的袖子擦了去,喃喃道:“三弟呀,你算啥鸟男人,快快醒来,快快给二哥站起来吧。以前不是吵着闹着要和俺比试箭术吗,只要你醒来,俺保证给你做一副最强劲的弓箭,带你去黑猪山打猎,再不骗你,这次真得不骗你,俺可以发誓。”
说到这里,大汉眼中有湿润的泪光闪过,情绪激动下,海碗大的拳头使劲砸在床头,粗声道:“听到没有,俺给你发誓,你快醒来吧,不要学大哥那样一走了之,让爹娘的心肝哭断了。如果是那样,俺会把你揍个半死。”
“丁虎,给老子滚出去!”丁老屠拽着脖领子把大汉从快要被他拳头擂穿的床边拉走,紧跟着连扇了大汉脑袋两巴掌。
别看老头在外面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这个家中,他是有着无比权威的一家之主。
“阿爹,阿爹放手!”丁虎不耐烦地扯开丁老屠的手腕,不服气道:“俺可是在叫醒三郎,那些狗屁郎中的药管鸟用,三郎他最听我的。”
丁老屠有三子一女,大儿子早夭,女儿丁香已出嫁数年,家中还有两个儿子丁虎、丁晋。
丁虎生得膀大腰圆如狼似虎,脾气也莽撞霸道得很,在洪州城是出了名的地痞混混,整i横行市井、打架斗殴,丁氏夫妻一辈子老实厚道,自然不喜这个流氓儿子的作为。
而小儿子丁晋聪明伶俐、好学上进,寄托了一家人的希望,为了让丁晋有个好的前途,丁老屠甚至忍痛把这个爱子名义上过继给一个远亲,对方是贡生出身,社会地位高,远不是屠户出身的自己可比。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周折,丁晋便有了晋身功名仕途的资格,如果不然,大周可是沿袭唐制,贱户三代之内不准参加科考,也就是不让你有高考的资格,连官场的门槛都不让你摸。
丁老屠懒得理会丁虎的胡言乱语,怒道:“给老子滚出去找郎中回来,三郎不用你照料。”
“郎中,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