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进入七月,初三这天,浩浩荡荡送粮草辎重的队伍绵延数十里,京城的百姓们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反而是对钦天监总算订出顺王大婚好日子的事,来得有兴趣些。
庆丰货栈这日半关着门,里头仅有个丫鬟和小厮留守,两个人守在柜台里头,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着,忽然听到门外由远而近的杂沓脚步声,他们两连忙起身,掸掸身上吃花生落下的残屑,小厮手掌抹过,将柜台上零散的花生连壳扫落他拉下的衣襬,然后快步闪到货架后,寻了个空木箱,将衣襬里的东西抖落进去。
丫鬟则是拿起茶壶,快步进到后院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货栈大门被拉开了,掌柜的和穿着短打的汉子们一起进来,一个右肩头横了道疤的汉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进得屋里,就直冲柜台后,伸手往掌柜的平常摆茶的地方一摸,没摸到壸,火气更大了,冲着小厮大吼大叫的。
小厮也不怕他,张口喊了声叔,转头朝后头喊:“叔们要喝茶喽!”
“来了。”
就看到丫鬟提着一个大壸出来,笑盈盈的冲着掌柜的他们道:“知道外头热,给你们烧了绿豆水。”
男人们也不多话,接过她手里的碗,一人一碗的喝起来,“可恶,这么一笔生意没接到!”
丫鬟接着给人倒水,边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济州商会的四老爷倒是个机灵的,早早就献上他们商会的所有的粮草,弦州商会的方老头差他可差远了!”
“苏州商会那鲁老头真是太可恶了!本来都说定了,明年的货全寄到我们货栈来,竟然临时变卦!”
丫鬟听着听着,发现他们好像不是在说同件事,再定眼一看。发现他们各分两拨,一拨是南下去跟苏州商会续签合约的,一拨是去看今日运粮出城的。
两拨人说得兴起,掌柜的也不制止他们,只招呼丫鬟给自己续茶,他们正说的热闹,忽然隔壁卖杂货的店老板腆着肚子进门来,三两句就搭上了话,丫鬟见状便退到后院去,准备煮中饭。却听见那店老板压低了嗓门道:“你们听说了没,顺王大婚的日子订下了。”
“咦?订了?几时啊?”
“好像是十月,十月初三。”
“十月?今年啊?”
“是今年没错!”几个大男人挠着头道:“这也太赶了吧?寻常皇子成亲不是都得准备上一年的吗?怎么汾王等不及兄长的孝期过了才娶妻。现在顺王也这般急吼吼的?”
“蓝将军还在外头领兵打仗哪!”
“诶?不会是怕蓝将军他们吃败仗,才急急把人嫁过门吧?”
“呸!若是这样的话,皇帝不会肯吧?”
“我看皇帝是怕媳妇的老子要是再建大功,才把她娶进门,会把压自己儿子一头。所以要趁现在赶紧把人家闺女娶进门,好让亲家在外头好好的打仗。”
他们这里胡猜一气,掌柜的却不知何时,与那店老板一起消失了身影,过了不久,两个人才从货架边的一道暗门里出来。小厮趁大家在聊天,跑到适才迟花生的空木箱那儿掏花生,见到这一幕。不由微愣了下,他竟不知那儿有道暗门,他个头小,站的位置又被货架挡着,光线又阴暗。所以掌柜的和店老板从旁走过去,都没有发现他。
他像发现个大秘密。蹦蹦跳跳的去了后院,与正在切菜的丫鬟说这个大秘密。
丫鬟闻言眼中微闪,面上却关怀备至的与小厮道:“你出去可别乱说。”
“我又没跟人胡说,我只跟姐姐说。”
“知道,虎子乖,一会儿等人散了,你再指给我看暗门在那儿,可不能给掌柜的知道。”
小厮点点头,丫鬟给他盆菜豆,让他帮忙捡菜,她心里却在想,还真是走运,竟让虎子误打误撞看见了那暗门,自己在这儿待了几个月,竟都没发现货栈里有暗门。
北安门外的一处山坡上,伫立着两个穿着华丽的男子,其中一人冷眼看着那长长的车队辘辘前行,另一人则是面露愁色的道:“西宁卫有了这些轻重,可就如虎添翼了,蛮族可抵挡得住?”
“挡不挡得住,子青不知道,不过大哥以为,朝廷只有这些东西送过去而已?”
“难不成还有?”富昌侯世子惊呼,手指颤抖的指向那长如游龙的车队。“不仅这些而已?”
“南边那些不中用的己经被人家摆平了,就看北边的北胡和蛮族的表现,北胡王死于非命,虽然那个什么大将军的把罪推到了西宁卫的人头上,可是北胡的百姓也不是傻的,北胡王明知西宁卫的人有异状,还会找他们进宫吗?”
富昌侯世子没说话,看着车队渐去,回头问:“你派出去的那几个,真能哄住宫里头那位?”
“哄不哄得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你想跟他和下去吗?”
他双眼明亮的回视富昌侯世子,富昌侯世子被他那双利眼瞧着,几有种衣不蔽体的狼狈感,他讷讷的道:“不与他一道,难道还能另投他人?”
子青不言不语的看着他好半晌,才慢慢的道:“过些日子,是师父九十大寿,我已数年未回师门,这次是定要回去为师父贺寿的。”
“九十大寿,这是高寿啊!妹夫打算去多久?礼可是备好了?”富昌侯世子像想掩饰什么似的,连珠炮似的问道。
子青淡淡的回答:“这次兴许要留久一些,阿菱和孩子们都没见过师尊,我师父特意传信要见他们。”
“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