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东方朔直到亥初才回来,慕越亲自侍候他更衣,看他满脸疲累,脸色倒比在军里操练两天还难看。
“四哥找你去,做什么?”找阿朔去审案子?那难怪他脸色会这么难看了!她投块帕子在铜盆的热水里浸湿,然后拧干递给丈夫。
“去旁听审案。”东方朔接过帕子,展开擦了脸,让温暖的热气熏开了满脸的疲累,将帕子丢回面盆架上,才携慕越回内室。
“父皇将薛缮晋交给四哥处理。”与慕越一起在临北窗的炕上坐下,他倒了杯茶给慕越,然后倒了杯茶给自己。
“这,不好吗?”慕越问。
“四哥现在有些为难。”太子不好过,也要他不好过,东方朔伸手揉了下脸。“现在不知是该连薛老太爷一并问罪,还是要摘开他。”
薛家犯下的贪污罪,大周律依情节分,重大恶极者当事者斩,家产抄没,全家男丁流放,女眷入教坊司,轻者,全家不分男女皆判流刑,家产抄没。
薛缮晋一案闹得动静大了,就算薛老太爷走通人脉,打通关节散尽不少家财,仍无法请动人在朝上为其子说话,减轻其罪行。
“今天才第一天,还有得吵!”东方朔觉得头疼,刑部问案室里薛缮晋大声喊冤,哭得声嘶力竭,状似非常可怜,若非已知其罪行,还真可能被他哄骗了去。“现在麻烦的是,父皇虽说交由四哥决断,可底线为何?真要下重手,父皇会不会因怜惜皇贵妃而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可麻烦了!当主事者,最忌讳的是背后有人,他不明白告诉你,该怎么去处理。他让你玩猜猜看,你得去捉摸着他的心意,不能违反太多。
慕越很想帮忙,可是,前世直到她死,皇贵妃和薛家依然屹立不摇,她不知皇帝何时才扳倒薛家,不过嘛!皇帝也与前世的皇帝大有不同,前世皇帝虽知薛家势大,但没有抓到薛家的把柄。在他故去时,薛家在朝堂上势力不容小觑,后来薛老太爷过世后。薛家声势仍能不坠,皇太贵妃功不可没。
“你说,四哥该强硬些,还是禀持他一贯的作风温和寛厚?”
慕越原不知该说什么,但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白他一眼。“我倒觉得四哥这次让强硬些,让父皇看到他硬气的一面,而且,这可是为父皇出气儿!谁让这混蛋把父皇给气晕了!”
东方朔露出笑容,“这倒是再好不过的理了!”
“还有,薛大夫人身为宗妇。不劝诫丈夫好好办事,反在丈夫被押解回京时,跑到宫门前哭嚎喊冤。就只差没明指着说,父皇瞎了眼,错把明珠当鱼眼了!”
东方朔若有所思,随即嘴角微勾问:“四嫂知道这事?”
“知道,是胡嬷嬷和钱嬷嬷先去询问的。你不知道,那薛大夫人脾气可大了。”想到那位趾高气昂的夫人。慕越就想摇头。
“薛家仗着皇贵妃和秦王的权势,素来不把常人放在眼里。”他顿了顿。“薛老太爷一度曾针对着四哥,全力打压四哥,若非四哥能忍,只怕早就被那只老狐狸挑翻了。”
就是因为有薛老太爷这只老狐狸,逆王被打趴过好几回,若非如此,淑妃也不会与皇后合谋,拉拢扶植太子,好给逆王当挡箭牌。
“我就这么一说,怎么做还是得看四哥的。”
东方朔颌首,夫妻两又说家里的事情,“我让何妈妈她们先把那些个不老实的,有问题的给标出来,到时候空缺咱们就从庄子上挑人补上。”
慕越把那些账册给他看,东方朔心里有谱,就是觉得这些管事吃相难看,他才想借机来个大梳理,同时给世人一个印象,小气到宁愿苛待自个儿的人。
人,都是现实的。
前世皇太贵妃和四哥拿他当角力的工具,四哥不能说不疼他,但在国家大义之前,兄弟之情是可以被稍稍牺牲的,反正受累的又不是四哥!问他对四哥有怨吗?
有,但再多的怨,在他终于放他们远离京城后,逐渐消散了。他自己也有错,他不该没有底线,任由四哥欲取欲求,想来四哥自己也知道自己过份了。
一旦知道巴结他没有任何好处,他就不相信,还会有人家会把女儿送上门?至于皇贵妃,她连自己派出宫的大宫女都管不住了,对她硬送过来的两个宫女,只怕也无约束力了。
夫妻两合计一番,一致支持四哥勇敢开涮薛家,皇贵妃母家又如何?他都敢大剌剌的设计汾王了,还大贪特贪,这还算什么国戚啊!这是国蠹啊!
隔日,东方朔去太子府了,两兄弟关在书房里,慷慨激昂的讨论了一番后,当日,在刑部大堂上,太子一反前一天沉默不语,由着薛缮晋痛哭流涕唱大戏的态度,振振有词质问薛缮晋,为何辜负皇上托负,命他募款,他却带头领着人大吃特吃,把募款吃个精光!薛缮晋觉得冤枉啊!他比窦娥还冤啊!他们那有把钱吃光光!
不过太子没让他有机会说,又质问他,皇帝派两位皇子跟随,是因秦王在世时,得他照拂,差事都办得非常出色,想让他提携指点他们,没想到他不但没照顾他们,反还指使地方官员设计诬陷汾王名声!
一条条罪名往他身上加,最后一条,薛大夫人宫门前嚎哭冤枉,堂堂诰命夫人做出比市井民妇还不如的行为,追根究底都是因为他所为,致其夫人有此失仪之举。
当下把薛缮晋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老婆犯浑,在京里做出这种掉价的事,也要怪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