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闻言停下动作,身子因用力过猛而摇摇欲坠。我忙上前扶住她,忍着伤悲劝道:“太后凤体要紧。”她满脸泪痕,痛心疾首地抓着我,“老身必须活着,老身不敢死去。这孽子杀了多少人,老身如何有颜面下去啊!”
迪古乃双肩一颤,布满伤痕的背部沁出一滴滴汗珠。我扶太后坐下,她却不肯,仍是要继续责打迪古乃。我恐她伤了身子,抢先拿起犀角拂尘,狠狠地往迪古乃背上打了一棍。
吉月惊呼道:“娘娘!”西太后见状,先是愣一愣,接着把眼泪一擦,从我手中夺走拂尘。我低头看一眼迪古乃,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双膝一曲,跪在了西太后跟前。
迪古乃愕然,我不等他开口,低泣道:“此事,臣妾亦有过失。臣妾早知郎主是假借侍奉太后为由召葛王妃入京……却不曾阻止郎主……酿成今日悲剧,臣妾难逃干系……请太后也责罚臣妾吧!”
西太后惊问:“你竟然早知?”我抽泣,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难以置信地说:“十多年来,你把我儿子据为己有,限制他娶妻纳妾,我从来都是睁眼闭眼,不曾指责你过半分。可他此次借老身名义,偷偷摸摸地召葛王妃入京,无非是想霸占其美貌。你既然提前知晓,又岂肯放任他肆意妄为?更何况,乌林荅氏与你相识多年,旁的人不知,咱们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咬咬唇,泪眼婆娑,“太后明鉴,郎主欺瞒太后有错,却并非是因贪慕葛王妃的美貌,而是……而是……”
迪古乃沉声道:“元妃。休再多言。乌林荅氏美名远播,朕召她入京,确实是想宠幸她。”
我默不作声,西太后苦笑,望着我哀怜道:“你瞧瞧,你的丈夫心里想着什么,你竟然毫不知情,还傻傻地帮他瞒着老身……”
后半夜,大雪消停,空气愈发干冷。我坐在轿中。失神地靠着软枕,手脚一片冰凉。
耳旁,反复响起高怀贞的话。
“葛王妃是五日前一个傍晚出的事……本来一切进行地很顺利。葛王妃并未露出什么负面情绪,途中与随行侍女有说有笑。行至良乡郊外,队伍安营扎寨休息。岂知负责护送的百夫长耶律石……这畜生偷窥葛王妃沐浴,色心顿起,欲对葛王妃图谋不轨。他吓唬葛王妃。说此次陛下召她入京,侍奉太后是假,霸占她身子是真。如果葛王妃乖乖配合,他就考虑完事之后放走她。葛王妃信以为真,为保自身清白和葛王的尊严,将世子安顿妥善后。趁众人未留意,从一座石桥上跳了下去……出事之后,那耶律石吓破了胆。当晚就逃地不知所踪……”
我头疼欲裂,悲痛与悔恨如两把利剑,一下一下戳着心窝子。
轿辇停落,秋兰扶我下轿,高怀贞趋步上前。担忧地说:“娘娘保重身子。”
我勉强笑了笑,脸色紧接着一变。厉声问:“可有找到耶律石?”
高怀贞摇摇头,又道:“请娘娘放心,微臣明日亲自南下搜寻,一定把他带回京!”
我攥紧拳头,双眸寒光四射,“带回来之后,本宫要亲眼看着他被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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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我捧着热茶,招来秋兰问:“佛堂可清扫干净了?”她点点头,劝道:“娘娘先歇息吧,一夜不曾休息,身子怎受得了?”说毕,她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娘娘也不去宵衣殿瞧瞧陛下?”
我微微叹息:“不必了,陛下身强体壮,那点伤痛禁得住。”
话音方落,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茗儿掀开毡帘进来,说道:“娘娘,陛下半夜发高热,不停地叫娘娘的名儿,喂下去的药全吐了出来。太后差人来请娘娘过去,轿子已经备下了!”
我忙放下茶杯,惊诧道:“离开永宁宫时还好好的,太医怎么说?”秋兰取来斗篷,飞快地给我系上。
茗儿打起毡帘,摇头道:“奴婢不清楚,只知与陛下背部的伤有关。”
宵衣殿内药味十足,太医捧着汤药侍立在床边,神色无可奈何。西太后见我进来,忙向太医道:“快把药给元妃,让她来喂。”
太医叹气道:“恕老臣直言,陛下呕吐乃是此病症状,只怕元妃娘娘来了也无济于事。”
我接过药,在御榻边坐下,“转眼天就快亮了,臣妾恳请太后先回去休息。否则陛下一旦醒来,见太后疲惫如此,于病无益啊。”
西太后犹豫片刻,一再叮嘱我好好照顾迪古乃,并将吉月姑姑留了下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我挥退众人,含了一口药汁,俯身贴着他微张的唇,尽量将药汁送了下去。迪古乃喉咙微动,我不禁轻松一气,接着喂了第二口。
“苦……宛宛……好苦……”
他嘴唇轻动,如梦呓般呢喃抱怨。我心下微叹,拾起绣帕给他擦拭唇角。病中的他脸色苍白而泛红,平日飞扬的剑眉,此时亦显得了无生气。
我摩挲他的脸,心中千头万绪,难以理清。身后有人靠近,吉月姑姑来到榻边,低声问:“陛下怎么样了?”
我忧虑道:“药倒是喝下去了,只是这身上还是滚烫。”
她轻嗯道:“不急,药效需要时间。”说完,她自顾笑了笑,凝视着迪古乃轻轻道:“陛下是老奴从小带大的……除却六岁时染了天花,此后很少再有过大病小灾。哦,不对,十六岁时,陛下在蒙古受过一次伤……”
我讶然道:“蒙古?陛下十六岁那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