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笑声不时传来,不过,梅玉森和乾觅显然没打算都加逗留,只坐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便要起身告辞。贾宝玉带着侄儿贾兰簇拥二人往出走,鸳鸯亲自挑开堂屋的帘子,几个小姑娘在旁边的耳室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被人听见,等辞别的声音渐渐消失,她们几个才忍不住跑出来看个究竟。
史湘云最急,忙拉着鸳鸯问:“哪个才是梅姐夫?”
宝钗羞得作势要捶她,湘云却根本不理会,鸳鸯抿嘴笑道:“穿紫衫腰间带着玉佩的那位就是梅公子,个字高挑的是乾公子。”
史湘云便追了出去看,可惜对方早消失在大门处,哪有半点影子?湘云略带失望的也是,步子走的那么快干什么,害得我连梅姐夫长什么模样也没瞧清楚。”
探春笑道:“这值当什么?等宝姐姐出嫁那天,咱们不都见着了?”
湘云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她最敬重宝姐姐,自然希望宝姐姐能得一个如意郎君。这些姊妹里,如今也只有宝姐姐踏踏实实有了归宿,哪像她
湘云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别人看着林姐姐稍好些,殊不知自己竟不及林姐姐半点。林姐姐虽然是寄人篱下,可到底老太太如珠似宝的疼爱她,又有个义母,而自己呢,纵然仍旧住在史家,可两个婶子并不多看自己一眼,当着外人的面儿摆出慈爱的面目,其实根本把自己当个烫手的山芋。
叔叔赴外地任职,老太太把自己留在了京城贾家,湘云一开始还窃喜,可等宝姐姐定下人家之后,湘云才惊觉自己的困窘境地。她的亲事一定要两个婶子做主,老太太自己的孙女外孙女还照顾不过来·哪里会有多余的精力再替自己寻觅?
前不久堂叔家给老太太来信,说湘云的大堂姐定了湖广巡抚家的长公子,等出了国孝就成亲。湘云想到那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大堂姐,不禁忧心起自己的将来。
“云妹妹怎么了?”宝钗满脸担忧的看着史湘云·湘云忙遮掩的笑道:“无事,我只是替姐姐高兴。
宝钗没有再多问,湘云的失魂落魄不难看出,但自己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再论别人的是非?
不多时,宝玉和贾兰从外面兴冲冲走了回来,一见堂屋下站着的姊妹们·贾宝玉就迎了上去:“你们没见到这位乾公子实在可惜,真真儿是一表人才,学识和梅公子不相上下。我只把自己的文章给他瞧了一篇,他便知道我软肋为何,乾公子如今拜在济宁大儒弘世堇名下,这位弘世堇可是跟璧山书院的白先生齐名的文坛泰斗。听乾公子的意思,皇上已经传召了弘老先生进京为皇子们授课,不日就要进京呢!”
李宫裁满脸期待的看向儿子·贾兰便笑道:“乾公子已经应允了我和叔叔,等弘老先生进京,便带我二人前去拜会。”
李宫裁欢喜之情难以自抑·对这位只闻其声却素未谋面的乾觅乾公子不禁大有好感。
岫烟冲黛玉挤了挤眼睛,黛玉面色绯红,扭头不去理睬岫烟。
李玟和探春刚好看到这姊妹二人的小动作,李玟不觉什么,唯独探春心下一动,又细细看了黛玉半晌。
这会儿内室里老太太叫她们进去,贾母含笑着叫了黛玉坐在自己身边,一边摩挲着外孙女的额头,一边问紫鹃潇湘馆可少了什么。下手端坐的王夫人也跟着关切道:“大姑娘的屋子久不住人,冷不丁回来·怕是阴寒的很。依照我的意思,还是把大姑娘搬到老太太旁边的碧纱橱里住的好。”
黛玉笑道:“舅母多虑了,回来之前老太太就命人将屋子用暖盆熏过,屋子里又有火炕地龙,并不怎样寒冷。”
李纨跟着赔笑:“大妹妹说的是,太太并不用担心·我今儿去潇湘馆看过,她们院子里多是竹林,已经挡住了大半寒风,门上的毡帘,窗户上的纱纸也是新换的。”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转而看向王氏:“还是你这个做舅母的细心,玉儿多亏了你照应。”
“这都是儿媳的本分。”
王氏受宠若惊,不由想到老太太刚才的举动,心有所动。
贾政什么样,再没有人王氏更清楚的,要说自己的丈夫摆架子尚可,但绝非干实事的人。那位乾公子眼界再低,可人家的恩师在那里摆着,万不会跑来一个小小的学政家来请安。王夫人再看贾母待人接物的热情劲儿,便明白了几分。
这是给林黛玉相看人家呢!
不然怎么这死丫头一进来,老太太就揽了她在怀里?
王氏心里有些酸酸的,老太太这心不知偏到哪儿去了!明明探春也没着落,怎么也不见老太太急,对个外孙女对亲孙女还好王氏不免又想到了自己的冤家对头贾敏。
如果当年没有贾敏,她一开始嫁过来的时候就不会处处不得老太太的喜欢,她们婆媳俩也不会闹的面和心不和。
王夫人手下不自觉的绞动着鲛帕,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贾母单留了黛玉在上房吃晚饭,贾宝玉惦记早上得的那块鹿肉,便拉着史湘云和探春等回138看書蛧。
薛宝钗便想回家,可岫烟拉着她不放:“黛玉不去,你也不去,我自己往那儿怪没意思的。你知道”
岫烟低声道:“我有些看上宝兄弟院子里的袭人。”
宝钗闻此也只好跟了上去。天虽然没有完全黑透,可丫鬟婆子们还是点了明晃晃的灯笼,在众人面前照的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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