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忙忙地换了身素色衣服,问水流觞道:“你不去吗?”
“我已经和侯爷谈过了,他应该是想嘱咐你几句洪荒大时代。那场面我去也不方便,你去吧。”水流觞复原的消息对外界是保密的,他的确不太好出面。
玲珑点点头,出门登车,火速前往青溪侯府。来到正门前,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宁静,有家人打着灯笼在门前候着,麻利地将她迎进二门,把她带到了春晖堂外。
正房的门外密密麻麻地站了一院子人,青溪侯的三个儿子偕同妻小全部守在那里,看样子已经嘱咐完这些人了,寿材和孝衣怕是也在赶制了。三夫人王氏是个江湖女子,为人爽利仗义,玲珑见过几面。见她来了,三夫人也顾不上礼数,拉住她往前一推,急切地道:
“快进去吧,父亲正等着你呢!”
二夫人见状,不屑地一撇嘴角。
门被从里面打开,水芙蓉眼圈微红地将她拉进去,来到侯爷的床前。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中药味,混合着一种即将**的味道,水佩兰坐在床沿握着侯爷的手,虽然双眼含泪,可姿态仍旧是仪态万方。花倾城立在床边,暗自滴泪。
佟嬷嬷送上一把椅子,玲珑坐在床边,屋里的灯点得很是明亮,玲珑借着光线打量着侯爷,但见他紧闭着眼睛,喘息急促,已经瘦得看不出人形,一双手如同包裹着橘皮的树枝,苍老得不成样子。她心中一酸,没有化疗的年代。等待死亡的过程必定会更加难熬,侯爷性子又倔,不肯用鸦片止痛。
青溪侯对她有知遇之恩,没有他就没有她的今天。这一点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水佩兰努力镇定,带着哭腔轻声唤道:“启轩,玲珑来了!”
仿佛迟钝地反应了片刻。青溪侯终于勉力睁开浑浊的双眼,好不容易才将目光聚焦在玲珑身上,喘了两口气,大概很疲惫,又闭了闭眼,才轻声道:
“玲珑啊,我只有一句话。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花家。旁系你可以不必管,但花家的根基,你要帮倾城守住了,宁可让花家归隐荒林谋求东山再起。也不能让花家的根基毁掉。”
“是,侯爷,我知道了。”玲珑双眼含泪,回答。
青溪侯深深地喘了口气:“当年在平安县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不是池中之物,果然,果然。我知道这种嘱托很勉强你……”
“不勉强。”玲珑打断他,笑道,“没有侯爷就没有我的今天。况且我名义上也算是侯府的人,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全花家。”
青溪侯满意地点点头,又将浑浊的眼球转向水芙蓉,说:
“公主虽是皇室中人,但老臣也不瞒你,皇上自登基开始。就对花家暗中打压。花家虽无谋逆之心,但手握大量财富,又是开国功勋之后,如今离战乱才过去不到一百年,国库空虚,百废待兴,自然会引来觊觎。可若放任花家的基业落入旁姓之手,老臣愧对列祖列宗,所以还请公主思量清楚,究竟是忠于皇家,还是甘愿守护夫家。”
“侯爷放心,孙媳不会插手花家的任何事,就是知道了什么也会装作不知道。”
青溪侯点点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哆哆嗦嗦地对着花倾城伸出手,花倾城急忙上前握住。青溪侯断断续续地笑道:
“好小子,爷爷把你养这么大,也算对得起你爹了!没能看见你媳妇给咱们家生个重孙子,不过也快了,让你奶奶看吧,我本来也不太稀罕那些个小毛头儿!呵!孩子,你要争气,好好对你媳妇,她生母早丧,在宫里活得也不易啊,你们是一样的!”
花倾城连连点头,嘴里答应着,心仿佛被拧了一把,眼泪想尽情地流下来,却又不敢,只能流进心窝里。水芙蓉没想到侯爷会说这么一句,泪腺一涩,急忙别过头去,用帕子擦拭扑簌簌流下的泪珠。
青溪侯又合了一会儿眼,喘了口气,旋即眼眸温和地望向水佩兰,艰难地吐出一句: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你们奶奶有话要说。”
三个人见他脸色发红,似是回光返照,急忙出去,将不多的时间留给老夫妻二人独处。守候在门外的人见状,急忙迎上来,三老爷问花倾城道:
“老爷子怎么样了?”
花倾城红肿着眼睛摇了摇头:“正在和奶奶说话。”
话音刚落,只听屋里传来一阵嚎啕大哭声,众人一惊,连忙推开门奔进去,只见水佩兰正伏在床边放声恸哭,这恐怕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衣衫褶皱、鬓发散乱、狼狈不堪。
青溪侯静静地躺在床上,安祥地闭着眼睛,脸色竟比在世时鲜亮了许多。
满屋子的花家人齐齐地扑通跪倒在床前,高声痛哭,一时间阖府上下共同举哀,惊天动地的哭声响彻天际。
天福三十一年四月十七日,青溪侯花启轩于侯府内病逝,享年六十八岁。
青溪侯府开始了从未有过的热闹,从朱红正门到内宅门扇全部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立起,阖府上下集体穿孝。花倾城将消息上报到宫里,家人们也各处报丧。
天刚破晓,两边灯笼还照如白昼,来奔丧的人就已经闹哄哄的络绎不绝,里面更是哭声摇山振岳。择了吉时入殓,停灵正寝,又请来一众和尚道士诵经。花倾城父亲早逝,花二爷为长,领着兄弟守灵。花倾城作为亲孙,带领几个堂兄弟到处分派家人办事,往来迎客。
花二爷本来不满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