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本来斯文的墨羽在狼吞虎咽地吃了七个包子后,终于意识到失态,羞涩地挠挠脑袋校园全能高手。
玲珑后悔,她就不该把明天的早饭也买回来。
饭后,秦氏让玲珑找小二又拿了两床被子,给墨羽打地铺。
将炭盆放在地铺上暖着,又给墨羽喝了碗姜汤,这一天很累,大家早早就吹灯睡下了。
秦氏睡在炕里,玲珑在最外,两人夹着敏豪。敏豪和玲珑一个被窝,刚钻进来,就像每晚一样,紧紧地抱住姐姐,往她怀里蹭了蹭。自从从陈家村出来,几乎每晚,陈敏豪都要这样抱着她才能入睡,玲珑也只当他是小孩子怕冷。
夜里,密封不严实的窗缝里渗出点点寒风,吹动着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的影子在土墙上摇曳着,仿佛鬼影。
玲珑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听到一阵呓语,那呓语起初模糊,含着哭腔,逐渐地,语气变的强烈,夹杂着浓重的紧张和惊恐:
“娘!你们放开她!不要!娘,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走!我不走!娘!娘!”
最后这一声暗哑,却带着撕心裂肺的心伤,玲珑唬了一跳,心差点跳出来,嗖地坐起来,迟钝了两秒,才将视线投向声源处。只见墨羽双脚乱摆,满头大汗,嘴唇苍白,眉头紧锁,仿佛正在经历着极可怕的事,大概是被梦魇住了。
她急忙跳下地,用力摇醒他:“墨羽,醒醒!墨羽,你做梦了!快醒醒!”
摇晃的力道越来越重,差点将墨羽的五脏六腑摇出来。墨羽的身子一抖,眼眸张开,一时间,玲珑愣住了——
眉头仍在微皱着,没有松开。一对瀚海般的眼眸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白眼仁红红的,鼻翼急促地翕动,仿佛就要哭出来了似的。他的表情显得很凄凉,散发出的浓浓的悲伤和恐惧如利刺,狠狠地扎进人的心。即使是陌生者也会被他忧苦的气息所感染,陪着他一起心酸。
他苍白的嘴唇扁着,冷漠少年突然化身为可怜兮兮、欲寻求保护的小白兔,让人不习惯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生怜悯。
然而,这样的表情只持续半分钟,三魂七魄已归位,在察觉到自己已从噩梦中醒来后,悲伤居然忽而转化为浓浓的恨意,自怜立刻被强烈的戾气所取代,忽然,他一把推开玲珑,跳起来便向门外走去。
玲珑没防备,被推倒在地,听到门的开关声,一时有些恼怒。将刚刚的一幕回放了一遍,却又猜出了点什么,望向房门,想到那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有着那么浓的恨意,终究还是让她于心不忍,披上衣服,拿起外套,跟出去了。
这时候整个客栈的人都睡了,本来就是个小客栈,晚上走廊里也不点灯,漆黑一片。大概是房屋封得不够严实,不知道从哪里刮进来的北风从四处袭来,团聚在玲珑周围,让她下意识缩缩脖子。外头北风呼啸,吹在某个缝隙里,发出鬼一般的低嚎,让人听了有些毛骨悚然。
玲珑下意识放慢脚步,仿佛怕惊起什么似的。顺着短廊来到尽头,楼梯口,一个单薄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坐在台阶上,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他的头埋在双膝之间,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低声抽噎,那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被外头的北风声盖住一些,有种说不出的凄清可怜。
玲珑的心抽了一下,悄然走过去,将棉袍盖在他身上。墨羽惊了一下,慌乱地用手揉干眼睛,头侧到一旁。
玲珑坐在旁边,也抱着膝,直视前方。踟蹰了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想安慰又无从说起,说别的话题更显得白痴,所以她只是呆坐着,一言不发。
墨羽平静了情绪,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等了半晌,对方也没说话,他觉得不自在,只好先开口:
“你怎么出来了?”语调还带着哽咽。
“呃,”玲珑愣了愣,扭头望向他,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能望见他水亮的眸子,“怕你着凉。天这么冷,生了重病就不好了。不管你以后想做什么,前提都是必须要有一副好身体。”她不疾不徐地说。
墨羽心中一紧,只觉得更加酸涩,他忽然觉得一切是那么的可笑,自己的家人要害自己,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能给予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关怀,他嘲讽一笑: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吧?”
“不想说可以不说。”她淡淡地道。她好奇心虽强,可却并不愿知道与她无关的秘密。
“我娘是我爹的妾侍,”可墨羽却并不成全她,徐徐道来,“我爹是京里的大官。在这之前,我娘一直很受宠,她是胡商家的女儿,善良、随和,在府里十几年,从不争宠,对下人极好,即使那些人嫉妒她陷害她,她也不恨。可就在三个月前,她居然被大夫人毒死了!而这一切都是那个老畜生授意的!”他的语气激动起来,身体因为气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虎毒还不食子,原来他以前宠爱我和我娘都是假的!全是假的!他毒死了我娘,居然还要毒死我!”浓烈的恨意如北风般凛冽,席卷了四周。
玲珑心里一惊,大户人家的内宅果然像书里写的,阴暗肮脏,人命如蝼蚁。女人间互相斗法还好说,可当家人授意正妻处死小妾和庶子,这里面必定大有文章:
“然后呢?你逃出来了?”
“嗯。”墨羽的眼眶盈满泪花,哀伤地低下头,“奶娘帮我从狗洞里钻出去,逃出来的。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