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这里暗暗打定了要让安清悠这十天之内越查越忙的主意,却不知安清悠一边向着安德佑点头答应查清此事的时候,那眼角的余光也没忘了暗暗留意她。
三更半夜之中,前来救火之人无不是一副衣着凌乱猝手不及的样子,便是长房老爷安德佑自己也是衣冠不整,连衣襟上的扣子都难得地系错了一个。
大家皆是此般狼狈之态,却唯有徐氏一副穿戴整齐的样子,却似早知如此而准备停当了一般。
说起来这真假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徐氏此刻的穿着打扮实在太过整齐,此刻反倒在众人之中成了异数。
安清悠既没有乱了方寸,一加留意之下,则看出了更多破绽。
按照徐氏那xing子,这时候不是向老爷添油加醋地数说不是,也要尖酸刻薄地好好挤兑自己一番,哪能有如此这般的老实?
这人一心里有鬼,纵是演技再好,那也会有与平日不同的反常之举。
徐氏此刻满脑子都是怎么让安清悠忙上添忙、乱中加乱的算计,却哪里想到这些形状都被安清悠看进了眼睛里去?口中却还装模作样地道:
“老爷,大小姐年纪虽小,人倒是颇有掌家的天份。这火既然没怎么烧起来,查这事情倒是个历练,依着妾身来看,大小姐定是能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的,大小姐你说是也不是?”
徐氏这边盘算已定,此番既是安清悠主动揽过了清查之事,倒不如自己再加上一把力把这事情坐实。
无论结果如何,最起码这十天之内总是将安清悠栓死在了这事情上,更何况这府里到处都是自己的人,安清悠院子里不仅有之前安cha的几个婆子仆妇,更是有这个落香这个有心思又算计的卧底,十天之内查清?哪里有那么容易?
十天之后,看你在老爷面前怎么交代!
“这事就这么办吧!让大小姐清查失火之事,都散了吧!”
一场烟火之事,直让安府长房里的上上下下折腾了一个晚上,眼看着天边隐隐地露出了鱼肚白,安德佑皱着眉头冲着众人抛下一句话,径自回了自己房里休息。
前来救火的众人纷纷散去,只剩下安清悠院子里的一干人等在等着大小姐示下。
安清悠扫了一眼面前众人,却并没有着急问话,而是径自对青儿等人说道:
“青儿,成香,陪我去看看那失了火的小厨房。”
“小姐不可,这过了火的房子最是危险,去不得!”
说话的却是成香,她虽然进院子时日方浅,但以前没做丫鬟的时候却见过街坊家里起火扑火的事情:
“石头烧红了一泼水便是一道炸缝儿,像这等既过了火、又被水扑灭的房子,乍冷乍热之下会出些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准,便是突然塌了也不稀奇,大小姐怎能这时候去?”
青儿更是个护住心切的,听了成香这一番说辞,登时便是急了,拦着安清悠道:
“小姐别去,这小厨房现在已不安全,您身子娇贵,有什么闪失那可怎么得了?有什么要看要查的,青儿替您去了便是!”
安清悠见状亦是有些感动,只是再往细里略微一想,徐氏在今日略显反常的举动却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成香的话固然有理,青儿的忠心固然可嘉,可是且不说遣人去看不如自己亲身查证来得更加直接,这时代更无一个人能有自己这般现代人的眼光和知识。
安清悠当下对着二人摇了摇头道:
“你们说得这些我都明白,只是这事既出在咱们院子里,我这做大小姐的连现场都不曾去看过,未免太过不妥了。”
安清悠毕竟是大小姐,真是要去看那小厨房,青儿与成香二人不情愿但也只能依了。
只是这还等迈步进得现场,安清悠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得益于上辈子做专业调香师的长期训练,安清悠对于空气中的气味原比一般人敏感,这股子味道对于她来讲并不陌生,那便是腐草和油脂被烤烧之后的焦臭味道。
现代的调香技术中,本就有把某些植物草茎和动物脂肪混合起来进行浸泡发酵,待其成为半腐之后进行烘烤的加工方式。
上辈子安清悠初学制香、调香的菜鸟岁月里倒是常犯下这类错误。
一个不留神把原料烤得烧起来焦糊了,登时便是一片焦臭之味,此刻闻起来安清悠自是熟悉无比。
不过此时此刻,安清悠的脑子里却不仅仅是对上辈子的怀念,因为她更加知道另一个与这现象相伴生的过程。
油脂和植物草茎混合发酵后再进行烧灼,会出现大量的浓烟,而且极为不易消散。好比古人在烽火台上用狼粪烧起黑烟来示警,烟柱数里之外都可清晰看见,用的便是这个原理。
安清悠在之前众人忙着救火之时便已嗅出了这个味道,此刻近前再度细细感受一番,心下却是已经确认无疑。
“果然有古怪!显然是有人刻意弄出了这一场烟火来!”
安清悠确定了适才浓烟的由来,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这等的原料得来太过容易,如今这炎热天气便用猪油加上草叶子泡上个一夜便能得到。
眼前这情景不但是有人刻意纵火,徐氏那边怕是又与这纵火之人有着某种干系,得到这放烟之物自是不难。
无缘无故,她用这般心机到底为何?
安清悠并没有即刻猜求答案,此事要如何追查,还是要花上一番心思了。
迈步进得这过了火的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