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飞到云垂之桥,雨早已停了,公子襄漂浮在空中,看着眼前的景色,有些出神。
云垂是一条狭长的飞岩,将两座齐头的山峰连结在一起,山崖下是幻河,也是泉源的一支分流。此时是枯水期,河湾浅浅的,不过三丈来宽。水声潺潺,流转不息。由水汲上,山壁上青幽幽的一片,满是杂树乱草,长势完全没有章法,却格外的生机勃勃,绿色蔓延到了每一处缝隙,就连飞岩上都挂着藤蔓,长短不一,从桥身上垂下。
秋日澄净明亮的日光映在流水上,反射出五彩的微光,衬着云垂之桥如梦如幻。
眼前所见的既熟悉又陌生,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公子襄罕见地露出沉思和迷茫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才再次凝聚,心中莫名地一悸。
到了他这境界,任何的感知,都会是天人境界的感应,有着预示作用。这种不祥的感觉来的又快又短,却又凶猛异常。
公子襄深锁眉宇,暗自警觉。
这时肩膀上开始隐隐作痛,一阵又一阵,疼痛的感觉还在往骨头里钻。他低头,用两指一掐,从肩上取出一枚黑色的长钉。上面没有一丝灵光,乌黑如铁,诡异地散发着沉沉的幽光。
公子襄脸色冰冷,手指紧握,想要化去铁钉,谁知这细长的一根,非五行的一种,被灵光一裹,也只是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丝毫无损。
——陨殇。
他的面色变得有一丝凝重。想不到苏梦怀射出这一根,竟然是曾经吉祥天遗留下的利器。伸手摸了摸肩头,湿腻的一层血水——果然,被陨殇所创的伤口,无法自然愈合。
幸而伤口并不深。公子襄默默念咒,一连换了三种,才将血止住。
伤口疼痛的感觉却更深了。
公子襄低吐了一口气,忽然感知到桥上有了轻微的动静。
他抬头一瞥,瞳眸一缩,神色勃然一变。
云垂之桥的那一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金丝缠线襦袄,雪白的罗裙,缃色芙蓉披帛,长长的裙裾从满是青苔的桥面滑过,勾勒出朦胧而娇美的影子。
一眼看到那女子的身影,公子襄身体蓦然僵直,衣衫下的身躯紧绷如弦。目光中一时震惊、激动、迷茫、黯然……复杂而混乱的感情仿佛冲破了桎梏,一下子涌了出来。而他站在那里,一动也无法动弹。
女子出现在桥头不过短短的一刻,似有所觉地侧了侧脸,露出小半张脸——黛眉如山,琼鼻樱唇,肌肤如玉琢香培,玉润冰清,五官如画绘成,宜嗔宜喜。
她略露了些脸,就回过头去,消失在桥边,身姿如柳,娉婷难言,其清艳之色,直如月射寒江,霞映澄塘。
公子襄看着那惊鸿一现的女子,几乎忘记了呼吸。
那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的,消失地又那么快,真如被风掠走一般。
“梓筠……”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个名字,沉重犹如巨石,公子襄恍然回神,身体一飘,掠到了桥上,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他苍白而清俊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失措的表情来。
四下里一顾,桥上半个人影也无。他的心疾跳了两下后,这才赶紧用神识去探,迅速地扫了一遍,也没有任何感应。
公子襄这时感觉到肩上的痛深的几乎要入骨髓了,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利爪,一把把撕扯着他的血肉。他伸手去捂住肩头,可瞬间又醒悟到,自己竟有些失常了。
“成钧。”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他猛然转过身。
在云垂桥的尽头,站着另一个公子襄,轻袍缓带,满面微笑。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为这个场景而惊叹。被绿色覆盖的云垂之桥上,首尾各站着一个公子襄,五官面容一模一样,神态举止却又截然不同。
一个冷酷严峻,目光清澈却又无比深邃,直透人心。而另一个,眉眼似笑非笑,雍容自若,流露着一股天然fēng_liú。
“是你。”
襄徐徐走上前两步,意态悠闲道:“七年前不知道趁我练功之机夺我舍的人,竟然是魔主陛下,真是失敬。”
言辞里十分有礼。
“是你约我来这里。”‘公子襄’冰冷的开口。
襄微微而笑道:“原来不过想试一试,想不到一试之后,答案令人惊讶,”他看着桥头那张与自己一样的脸,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成钧。”
天地仿佛也被这句话所惊,霎时无声,只留下两个身影,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飘忽地远如天涯。
半晌过后,‘公子襄’漠然道:“你很聪明。”
“没有肉身飘荡了七年,总要忍不住多想一些,”襄哂道,“需要借助我的肉身,又能摘下苌帝花,这样的人选其实也不难猜。花了七年才把这件事想通,实在算不了什么。倒是你,窥破生死之秘,破劫轮回,千百年两界之内算是第一人。”
‘公子襄’脸上无忧也无喜,说道:“你约我来,只为了谈论身世?”
襄嗤笑一声道:“失去肉身时糊里糊涂,现在想要回来,总要说个明白。”
‘公子襄’斜睨他一眼:“就凭你?”
“你肩上流着血,”襄丝毫不为动怒,反而语含戏谑道,“就因为肉身不是你的,所以半点不爱惜。”
‘公子襄’低下头一扫,刚才止过血的伤口又重新流出汩汩的鲜血,他暗自皱眉。
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想不到今天找你的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