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姣到了飞云峰,韩洙正好外出,为他看守庭院的吴浮接待了她。韩姣本想今日不巧就等明日再来,吴浮却笑眯眯地将她留下,说稍等一会韩师叔就会回来。
吴浮把韩姣领到练功房外的一间偏僻书房。地方不大,案明几净,架上摆放着满满的书册。他亲自为韩姣沏了一杯灵茶,寒暄几句后,说了一句“告罪”,然后就埋头在书案前处理文书,一副任由她自在的态度。
韩姣一杯茶喝完,吴浮抬起头,手一挥,窗外飞进来一个青玉茶壶,自动为她续上茶水。等第二杯喝完,韩姣无所事事,见吴浮并没有干涉的意思,她慢慢踱到书案前,打量他的工作。
案上放着一卷名册,吴浮在上面勾勾画画,丝毫不在意韩姣的注视。
韩姣看了两眼,觉得无趣,待要移开目光,却看到了角落里两个名字,她神色一僵,呆愣了足足片刻,咬了咬嘴唇,状似不在意地问:“这是什么?”
吴浮抬头,一派平静地答道:“是巡山弟子的名册。”
韩姣硬生生把目光从孟纪和她的名字上别开,脸上还平静,心下早已急跳如鼓,脑中飞快地转了几转。这分明就是毁镜当日的巡山弟子名册。他在找什么,她也能猜到,是无故离职或者是行动异常的弟子。韩洙推测出翠烟狼妖王当日带着一个本宗弟子,首先从巡山弟子中查起,思路一点都没有错。
她想到这里,心一点点往下沉——自己的秘密还能瞒住多久?
当日她和孟纪是对过口径的,自信能瞒过师父师兄不成问题,但要是面对的人是韩洙,她一点自信也没有。
一股焦躁的情绪从胸口窜起,韩姣蹙了蹙眉头。
吴浮虽然样貌平常无奇,却出奇地敏感,立刻投来注视的目光:“师妹怎么了?”
韩姣指了指卷轴的一角,一派天真地说道:“看到我的名字了。”
吴浮往下一瞟:“原来师妹当夜也参加巡山了。”
“是呀,正巧遇到那么可怕的事,”韩姣甜甜一笑道,“真是把人吓坏了。”
那一夜两大妖王和碧云宗众多高阶修士的争斗剑气纵横,法术骇人,被惊吓到的低微弟子不在少数。吴浮不以为怪,微笑道:“那日的确惊险。师妹巡山时没遇上危险吧?”
“危险没有,倒是虚惊两次。”韩姣笑着把孟纪两次扔萤石的事当做一个玩笑似的说了出来。反正是迟早能查到的,不妨显得坦荡一些。
吴浮听了脸色没有半点异常,平淡道:“年轻弟子没有经验,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韩姣笑笑,两人又说了几句,无非都是当夜的情况。吴浮问地很巧妙,如果韩姣心中没有计较,也不会发现这是一种变相的盘问,于是她回答也很有技巧,乍听内容不少,实质却没有什么帮助。
等吴浮问完,韩姣推说房中气闷,要到院子里转转,他没阻拦,只说师叔快要回来了,不要走远。
韩洙所住的这个庭院很大,地处泰阿殿的西南一角,正院广阔,种了两棵紫云枫,往来弟子众多。吴浮带韩姣来的这个书房很小,背对正院,倒是极为冷清。
韩姣走到后院中,不见一个人影。说是院子,其实不过一块见方的空地。一般修士都有种植培育灵草的习惯,极少有人把一块灵气充沛的土地给荒废着。
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不知不觉心中也空荡荡的,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垮了下来。院角有一块石阶,她一下坐了上去,冰凉的触感让她骤然呼了一口气。
仰头往上看,天空也是见方的,辽阔而鸿碧,不见片云。韩姣看的时间久了,眼睛发酸,她举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突然想要落泪了呢……
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一下子都涌了上来,让她猝不及防。
她感到一丝无助,一丝迷茫,还有一丝隐隐约约、几乎无法察觉的委屈。
三界镜照不出她的身影,事关打开吉祥天的秘密,抽到试炼紫色玉牌的题目——难题接踵而来,还来不及喘息就深陷其中。
韩姣觉得委屈,真是委屈。
她不明所以,不知道前世死后穿越而来,到底其中蕴藏着什么玄机。
她本能地保护着自己的秘密,却根本不知道这个秘密背后的意义。
还有那道紫色试炼的玉牌,她把师兄姐弟都拖下了水,把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即使没有一个人责怪过她,内疚也压得她胸口生疼。
从手指缝隙里漏进来的光芒有些刺目,她闭上眼,烦乱的思绪却无法就此关闭,潮水一般翻腾,那一路苦涩的热浪,从胸腔直冲到了眼眶。
“姣姣?”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韩姣拿开手,往前看去——日光剔透,光辉熠熠地倾在青年修士身上,他穿着交领右衽玄色武士服,头发束起,高大挺拔的身躯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他微微倾身,正对着韩姣的脸,目光幽深,面容俊美无俦,仿佛神祗显身,难以笔墨描述。
韩姣眼前一热,根本来不及遮掩,忙心慌地别开脸。
“怎么了?”韩洙目光一动,沉声问。
韩姣摇头,鼻翼微微翕动了下,一声不发。
韩洙揉了一下她的头顶,动作轻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体贴。
韩姣觉得刚褪下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心底有一个声音说:对他说吧,把三界镜的秘密说出来,他拥有大神通,还是她唯一血脉相承的哥哥……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