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槐自然是满口子应了下来,把郭浩儒一路送到了门口,回过头来,却见小女儿手里提着个茶壶。傻傻的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不由打趣道:“秀秀。你怎了,出门的是你郭叔叔,又不是郭家老二。”
这几年过去,两家越发有意要凑成亲家,平日里也就常常拿两小儿说口,关秀秀从最初的誓死反抗到消极抵抗,被他们看做了小女儿长大了。终于懂得害羞了。
关秀秀回过神来,手里的茶壶往桌子上一丢,人已经向里屋跑去,就在刚刚一刹那,她的记忆之中又有一部分彻底的苏醒了。
那是关于郭家的。前世这个时候她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郭浩儒出了一趟远门,不久后燕王造反,郭家没了个顶梁柱,李氏在战乱之中苦苦支撑,终究没挨过去,就此去了。
等战事结束,郭浩儒回来。人变的古怪苛刻,两个儿子也都被管教的十分严厉,直接导致了郭志彬的懦弱怕事和郭志礼的不苟言笑。
然后等关秀秀嫁了过去,却渐渐的明白了当年的这一段公案,公公当时,分明就是去做官的!
只是去的时日尚短。还没来得及运作上去,燕王就反了,也幸好因此才留下了一条性命。
燕王和建文帝打了四年,被战争拖累,郭浩儒受困京城,和妻儿音信全无,等回来时,妻子已经没了,伤心欲绝,同时也知道振兴家业无望,他身上已经被打上了建文余党的烙印,在燕王眼中,就是反贼,是逆臣,不杀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偏偏两个儿子因妻子的死,俱都与他有了嫌隙,郭家父子的关系便僵持下来。
关秀秀满心惶恐,不行,她不能让那么疼爱她的李氏死去,也不能让郭家就此倒台,郭浩儒终究是哥哥的座师,若是他有了污名,哥哥也会被连累的。
关秀秀进了卧房,从床头的箱笼里翻找出了一封信,信上空无一字,只寥寥数笔画了三根鸡毛。
这还是上次几人相聚时,开的小玩笑,梁直瞥了郭志彬一眼,笑嘻嘻的把这封信塞入她的手中:“表妹若是有事,只管把信送到梁家名下的任何一个铺子,表哥都会帮你出头,是请讼师还是找打手,都是一句话的事。”
关秀秀研开一方浓墨,提起笔来,豪迈的写了三个字,陆大爷,随后把信重新封了起来,撒腿往外跑去。
到了关铁牛家,再三叮嘱他把信送到城中,关秀秀便忐忑不安的回了家中。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若是信没有及时送到怎么办,就算是送到了,她又能怎么办?
等战事起时,不若把李氏接到家中,反正她姆妈和爹爹俱都安然无恙,想来也是,兵荒马乱之时,城中往往不如乡下好活命,一是粮食难寻,二是易被围城。
关秀秀心中不断的盘算着,设想着种种可能,不知不觉间,疲惫上涌,她却是累极而眠,直接趴伏在床头棉被之上,睡了过去。
只是心中到底有事,她也睡的极不安稳,梦中李氏牵着她的手,在流民中奔逃,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李氏和她的手分开,李氏被流民挟裹着,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冲去。
关秀秀急的大声唤着李氏:“婶婶!婶婶!!”
“婶婶怎么了?”一个声音关切的在耳边问着,关秀秀终于从梦魇中醒来,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俊脸,半天才反应过来,轻轻的唤了一声:“表哥。”
梁直探究的看着关秀秀,伸手在她眼下沾了一沾,指尖上一滩水,凑到了关秀秀面前:“你是做了什么噩梦,居然吓成这样。”
关秀秀死死的瞪着那摊眼泪,彻底的清醒过来,她看了眼窗外,却见夕阳正斜斜的挂在天边,不由呼出一口气:“表哥倒是言而有信,还真是十万火急的来了。”
梁直讪笑两声,他只是好奇罢了,那十万火急的信件上偏偏写了陆大爷的名字,难道表妹终于决定放过郭志彬,改成祸害陆小儿了?!
梁直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道:“表妹放心,我已经派下面铺子的伙计给陆棋风那厮送了口信,怕是最迟明天校园全能高手。那家伙就到了。”
说是最迟明天,梁直却相信,只怕是今天半夜三更,那家伙就到了。
随着众人的年纪渐长。幼时的诸多脾性也渐渐的定了下来,就像是陆大爷,最喜欢赶夜路。最喜欢摸进别人家中,梁直多次怀疑,这厮怕是要改行去做梁上君子了。
梁直打定主意要和关秀秀秉烛夜谈了,然后来一个捉奸成双,看那陆小儿还不把偷去的诸多美人图还来!
关秀秀心中稍缓,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冷静的开始思考起了方才所想到的一个计划。不断的补足这个计划。
她越想越是可行,半晌,吐出胸中闷气,看着梁直笑道:“表哥,你一路赶来。想是累了,不妨去休息一番。”
梁直睁大了眼睛,秀秀表妹这一招过河拆桥还真是越发娴熟了,他闷闷不乐的站起来,向着外面走去,上次他不听话的代价就是关秀秀把他的美人图的藏身之所出卖给了陆小人。
关秀秀看着梁直出门,深呼吸一口气,铺开一张信笺,提起笔。毫不犹豫的下了笔,六个字一气呵成。
待墨迹晒干,她把信纸仔细的叠好了,贴身收起,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梁直果然了解陆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