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白烛已经烧得只剩下了大约五厘米的底部。
魏昕抬起脚,用极其缓慢的速度——魏时可以明显感觉到魏昕整个僵硬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这个动作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伸到了那根白烛的上空,火苗子一突一蹿,火舌舔着魏昕穿在脚上的袜子。
袜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黑灰,随即,火舌直接与魏昕的脚接触,魏昕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就好像身为一具没有思维能力的活尸也感到了疼痛和恐惧一样。
魏时心里揪成一团,不止是因为空气稀少而造成的闷,而是一种绵密的疼痛,魏时抱着魏昕的脖子,直喘粗气,他知道魏昕想做什么,还有一个破阵的办法,只不过太过于简单粗暴而且难以实行,那就是破坏掉插在“脉眼”处的法器。
魏昕的脚缓缓地往下压。
白烛的火苗子跳跃着,青绿色的光芒已经变成了极浓的幽绿色。
魏昕的脚继续往下压,魏时好像闻到了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他的身体抖动得比魏昕更厉害,心口的疼痛从绵密变成了剧烈,终于魏昕的脚碰到了那根白烛,接着,一鼓作气之下,他的脚往下一踩,白烛已经被他踩灭,成了一团软软的烛液。
一个“脉眼”被破,魏昕立刻转头去往下一个。
在他走动的时候,魏时明显感觉到魏昕的身体失去了刚才的平稳,就好像一个脚痛的人一样,一根白烛,两个白烛,一旦阵法破了,接下来的行动就变得比较轻松而容易,不一会儿,七根白烛。
被困在阵法中的鬼魂,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尖啸一声,消失在了空气里。
而围在阵法外的鬼魂,却还流连不去。
阵法一破,魏时就从魏昕背上跳了下来,他看着周围的鬼魂,再看着身体在轻微颤抖的魏昕,接着,拿出了一把桃木剑,用钝刃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一划,血哗啦流出,好像他划破的不是一个指头,而是一根动脉血管,血顺着钝刃流到了剑尖上,染满了整把桃木剑的剑身。
用童子血浸透的桃木剑,鬼魂根本不敢靠近。
魏时举起桃木剑,做了个起手式。
有几个鬼魂尖啸着伸出白惨惨的手臂往魏时身上抓过来,魏时一剑刺过去,鬼魂感觉到了桃木剑上的阳气和杀气,赶紧躲开。
它们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却又不敢冲过来,只好在原地不停地徘徊,魏时看着鬼魂在地上,天花板上,墙上爬来爬去,支离破碎的身体,狰狞可怖的脸孔,白惨惨的手臂在地面时不时的冒出来。
这里阴气太重了,它们想留下来,想把魏时赶走。
魏时当然不可能答应,要再找到一个阴气这么重,这么合适魏昕待的地方可不容易,所以他手里拿着桃木剑,拿出一沓“驱鬼符”,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张贴起来,就算阴气再重,这么多的“驱鬼符”贴上去,鬼魂们也没办法了,只好陆陆续续的离开。
等周围的鬼魂走了之后,魏时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觉得自己两腿发软,都快站不住了,他把手上的“驱鬼符”往桌子上一丢,转过头打量起了一直站在旁边的魏昕。
魏昕一脸木然地站在那里,如果不去注意他有没有呼吸,那么看起来也就是个脸色很差的大活人,魏时心里有点发毛,他不懂怎么养尸和赶尸,要是魏昕突然间暴走攻击他,那也是可能的事。
魏时围着魏昕,转了好几圈,每转一圈就离得更近了一点。
最后,魏时一握拳,管他会不会诈尸,先拼了。
下定了决心之后,魏时立刻抓着魏昕的手臂,把他往床边上带,让他吃惊的是,魏昕居然还真的随着他的动作行动了起来,魏时让魏昕坐在床上,然后把他脚上那双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残渣的袜子脱下来,魏昕脚上的烧伤很严重,皮开肉绽,一片焦黑,与他脚背以上的惨白,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魏时觉得自己心里很不好受。
想当年,魏昕在家的时候,什么时候让他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魏时从外面药房里买了医用酒精,绷带,烧伤膏之类的东西回来,也不管这些东西用在活尸身上有没有用,把魏昕的脚包成了一只粽子。魏昕很听话。要坐就坐,要站就站,要躺就躺,要抬脚——居然也会抬脚——虽然是魏时先用力抬起他的脚然后跟他说“就这样别动”。
这么听话的魏昕让魏时有种奇怪的感觉。
魏时在屋子里守着魏昕,两天没出门。期间帮魏昕换了两次药,黑乎乎的烧伤也看不出来上药对于魏昕有没有作用。而魏昕这次醒过来之后,也没有再像具真正的尸体一样睡下去,而是一直保持着清醒状态。
魏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
就算魏昕还是跟以前一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但是魏时就是知道,他是醒着的,跟以前的沉睡不同,这让魏时有点忐忑的同时又有点高兴,因为太高兴了,所以他甚至起了念头,从外面买回来了一只活鸡,把鸡杀了取了鸡血,并且试着把鸡血喂给了魏昕。
这种做法是魏时从民间故事的僵尸传说以及旁门左道的养鬼秘术里笼统得来的,他并不太确定这样做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是魏昕的烧伤在恶化这个事实让魏时没有其他选择。
魏昕喝了下去。
猩红的鸡血从他青灰的嘴角流下。
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当魏时发现,魏昕喝下鸡血之后,他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