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有夜风打着胡旋十分薄凉的贴着面靥拂过去,我下意识起了个颤粟,又蓦地被一嗓十分尖利的唤给震得定在当地。
“站住!什么人!”
这唤突兀又尖利,依稀带着那么一点点说不清的熟悉。我甫地驻足,右肩跨着的小篮子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思绪在这同时打了个恍,铮地忆起这一嗓子、这个声音该是皇上身边时时伴驾伺候的乾元殿公公!
怎么,怎么就如此不走运的被他给撞了见!他在这里,那么皇上……
头脑闪了一个突兀的火花,我霍然回神,又随着意识的清明而霍地倒吸一口气去!可在瞬息这视野便被一袭十分灼亮耀目的明黄龙袍给填充的满满,这抢眼的色彩带着毁天灭地的大阵势,威慑的我纤心发抖、连灵魂都若了飘摆在天风里的柳絮一般颤粟起來:“妾身给陛下请安!”理性尚存,我兀一扬声,同时颔首把身子往地上一跪。
是的,这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堵个正着的人,正是当今皇上!
我心下忐忑不堪、声息紊乱,敛着眸子沉着面额不敢抬起纹丝。右肩膀斜挎着的那个小小的柳木篮子心知是藏不住了,却还是发乎下意识的抱着一丝侥幸的往身后不住挪动、不住想要藏匿。
这时的我根本已被这突发事端做弄的乱了全部的阵脚!意识不到小动作越是过于频繁就越是容易引人注意。
不过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因不引人注意其实已经沒什么大碍了,因为如此月色昏惑、形容谨慎、又加之这一身素衣再跨一个篮子的怪异扮相被猝不及防的撞见,想不引起人的注意都委实不可能!
良久良久都不见有人声启口,只余下几丝若有若无的斑驳虫唱隐于身畔草茎中时而高亢、时而低仄的缪缪飘转。皇上在这里,他不开言就决计沒有人敢开言,我只好继续不做声息的深深埋首跪身于地。这气场太逼仄,逼仄的我胸腔里的一颗心都跳动的缜密细致几近脱轨!
又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小一阵子,这小一阵子我只觉头顶慢慢笼下一团乌尘色的影子,这影子罩住了今儿个本就偏暗偏淡的月光,连同流转的空气都变得似乎凝固不前。那是皇上弯了身子细细打量我:“阮婕妤?”他终于轻飘飘吐口,语气不高,带着不确定。
我甫闻这话,应也不是不应还不是。.
尚在我左右忖度之际他又补了一声:“真的是你!”这一声音色已经恢复如常。可见是我这一身素衣素服、简约发式,连带着光线的阴暗恍惚至使他方才沒看真切,这么细细盯着我看了半晌,才终于确定了眼前之人正是我霍氏扶摇!
“妾身给陛下请安,陛下金安康泰。”我不失时的再一次吐口行礼,身子却匍匐的更甚了一些,面额也往下压的更低了一些。
他不认出我还好,这么一下把我认出來我便愈发尴尬心虚的无法自处了!
感知到一脉不温不火的目光在我身上缓缓流泻,心知是皇上再度开始打量我,我不敢抬头,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抿紧了柔软的唇兮。
当空里听得他忽而有些失落的声音:“你好像很害怕朕。”不是问句,又似有若无的轻轻叹息,“从前的你,可不是这般样子的!”
从前么……我被这话撩拨的兀地一勾唇,忽而就很想笑。
是啊,从前的扶摇虽然忌惮高权高位,即便也曾在一浪浪沉浮不定的命途局势里心如死灰,却也不会似如今这般连害怕都称不上的只想下意识逃开避开。我也不知是为什么。是啊,从前那个时候,我还不曾被眼前这个时而温柔的可以凝出水來、深情的可以滴出泪來的人冰冷无情的亲口打入冷宫;从前那个时候,我的安晴天也还沒有离开我的身边。
“这是什么?”他又一句,含着诧异和吃惊。
我一怔,后很快的牵回神智,同时极快的意识到眼前这个时局容不得我善感多思!不去看也知道他问得必然是我篮子里装着的那些东西。虽然我在上面覆了一条淡紫色的方形大丝帕,但这一路走走顿顿的,只怕那帕子还是被夜风给撩拨的不再如铺陈上去时那般平整,篮子里边儿装着的果品、纸钱、香烛等也就十分昭著的摆在眼前了:“妾身想去寻一僻静角落,烧些纸钱。”我如是作答,沒有情态,寡淡的很,故也显得从容的很。
皇宫里是决计不允许烧纸的,这是大忌!但我却公然如此说道……并非因为我想自己找死,实在是我急才兀生,径自有了一个解围之法。
“啊?婕妤,这……”
那公公尖细的嗓子再次响起,未及言完便又止住。我心知是皇上命他住嘴。
“是因何故?”轻微一顿,皇上如是问我。伴着足音细碎,可以感知到他在向我这边一步步更凑得近了些。
委实是近了些,即便是我埋着首垂着眸,也已能自眼帘中看到他镶嵌着金丝火焰图腾的龙袍下摆,还有一双深黑底子绑灿金锻银亮片的高腰软靴。
“因为我要葬了我自己。”姿态不变、语气亦不变,我如此扯谎继续。
十分寡淡清漠的姿态和语气使他一愣,这一默的间隙我似乎与他心有灵犀,洞悉到了他心底陡然升起的一团火焰。是的,深宫幽幽、佳丽三千,怕是沒有哪个女人胆敢以这样的情态面着他、胆敢以这般的声色言语对他说话。这一刻我在他心里,只怕又误打误撞的做了一回最特别的人:“爱妃活得好好儿的,何來葬了自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