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还之后,我并未同兮云细说什么,只道是遇到了这一带的管事公公,认了个错,人家并未因一风筝之事多加为难,只告诫下次莫要再犯便是了。
兮云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也没多话。
不知何故,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突然感觉兮云有些心不在焉的游离。我不过才离开极短一段时间,她便似乎藏了什么心事一样。
偏生我现今也被安侍卫做弄的有了一段心事,亦没心绪多管顾其余有的没的,折回厢房歇息不提。
入夜,周遭开始浮起稀薄水汽,我因身体刚好一些,胸口便被压得有些发闷。抬首看一眼天色,反复念着安侍卫白日里的邀约,略想片刻,悄悄去了玉华池那边,也顺便散心。
不多时日,月华已浮了上来,在浮云间半隐半现,牵扯的绰绰约约。
不出意料,安侍卫已立在池水之畔,着一袭琉璃白疏袍,发间坠了两根碎玉并珍珠流苏,面容穆中含笑、清里又渗不羁。见我远远儿过来,负在身后的手于两旁平展,做了一个仙鹤扶摇欲飞的翩然姿态,又似要掬一捧月华幽光。
我迎他渐行渐近,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把身子立住。
“可惜啊!”他突然开口,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小主因为照顾别人、身染疾病,错失了见皇上、承恩宠的机会。”颔首带笑似诮。
我蓦地一怔。
安侍卫错开落在我面上的目光,薄唇犹自浅勾一不羁笑。夜的清辉剪出几分在他脸上,俊逸无双的颜被造出鬼魅势头。
心念骤然兜转起来,我一时千头万绪没个梳理:“此话怎讲。”牙关颤粟,半是真不解、半是莫名的惶恐。
他却极轻姿慢态闲闲然一耸肩,游离的目光再度往我身上一落,语犹带笑:“皇上要找的画中人并非兮云小主,而是扶摇小主你。”又一颔首,言声忽地沉下来。
“嗡——”地一声,我耳畔铮然瑟瑟颀鸣,头脑登时放空!
夜风吹过,贴着蒸凉水汽,拂却周身一点稀薄温暖,只剩涓涓微微的游丝寒流潮袭四处,冷酷的直白。
须臾缄默,我忽地一笑开来:“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不好笑。”声息微弱,我感觉自己一张脸都是冰凉凉的刺骨,“我……皇上又岂会看上我!”笃定,忽地当真变得笃定。
“小主何必自暴自弃?”安侍卫极快一接口,连缓神、连思忖的间隔都不肯给我。
语气太凛,霸道不容置疑,震得我只得下意识去顾他,便见他垂于身侧的双手重又负后,轻靴点地、慢悠悠行至我身边,与我更近一大步:“当日你那好姐妹托关系找到了我,又托我帮她把画像从紫宸阁弄出来,放于皇上案头。”声音并着面目已几多正色。
我敛了一下眸子,纷乱心绪更加纷乱,但须臾便又有了一点清明。
安侍卫口里的“好姐妹”,自然是沈兮云不必说了!在这里我只有云姐姐一个姐妹。
只是兮云暗地里曾找过安侍卫一事,我并不知晓,她并未同我说过这样隐秘的事情。如此,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着兮云的心机,以及兮云对我的保留……可另一方面,我也是理解兮云的。
“我答应了。”又听安侍卫自顾自接口。
我抬眸,见他一张俊美逼人的面目忽地有了沉淀,表面看来似乎是在讥诮戏谑,可那双眼睛里时不时浮起的莫名情态,使我一眼便看穿了他的伪装、演戏。
只是无论他言这一番话时,心下里究竟怀着怎般心绪,后面那接连着的补充被我兀地听来,还是忍不纂然一震!
他沉目稳声:“但我托了总管公公,择时机在皇上案头悄悄放下的,并不是沈兮云的画像,而是小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