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的声音细如绵雨,久久回荡在心间响彻心扉;噙着满是泪水的眼眸,秦佳佳一直不敢抬起自己那曾不屈现实的头,涌动的悲伤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即将化成汹涌的潮水奔涌而来。在自己的心里,一直都期冀着,哪怕是一星半点,她都希望着父亲对母亲是有爱的,秦佳佳不想把自己父亲列入自己憎恨之中,如果可以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多好?突然觉得被骗着是如此美好的一桩事,何必要事事执着呢?到头来不过是烦恼还来侵袭自己,如此清晰刻骨……
眼角骤然滑落的一行清泪,流进嘴角,苦涩的滋味让舌头的味蕾都被麻痹掉;妈,你的不悔值得吗?我一直想着,有一天自己强势了,有能力了,定要帮你讨回一个公道,帮你问问你爱了一辈子的父亲,究竟你在她心里算什么,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可惜如今父亲也走了,女儿也无从去恨,无法去怨。
我该恨谁,我该怨谁,或是自己该向谁讨取救赎?好多个谁混淆在秦佳佳的脑海里,无章的杂糅在一起,生生衍变成了一场洗脑大爆炸,混沌成一片死寂……秦佳佳紧抠着自己发白的指节,嘴里哼哼絮絮地发出断点的申银,撕心裂肺地扯分着。
太乱了,自己,严清哲,还有那个素未谋面,和自己流着一样血液的孩子,弟弟或是妹妹。一个巨大的漩涡盘桓在心头,吞噬着自己,秦佳佳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如何自处?只能任由自己的眼泪和悲伤在自己的眼眶里放纵,别无他法,心里太拥挤了,若此时有把利刃,秦佳佳会毫不犹豫的向心口处划上一刀。
眼泪是紧急的悲伤种子,恍如流星一般的坠。
一阵清风不带嘈杂,从窗棂拂进房里送来凉意,翻飞着那本发黄的日记页脚,满是眼泪凝成的故事,记载在里面的人都是遍体鳞伤挨着人生,生生死死不明所以的走着,走着,脚步不沉重吗?毁了伤了上一辈的人生,是无尽的精神枷锁,它依旧在无形延续着,让她们本来就蹒跚的脚步更加颤抖;苏浅抿着沉默,暂时撇开那忧伤,回转过自己不经意的眼睛,晃上那摇曳书页上的字迹,像一排排留给世人警示铭般,句句都是那么苍凉:
洗不清的罪孽,永生永世还不尽的债……不过都是心中一己之贪,害了他,也害了这个孩子,也害了自己。不知道有没有一片净土能掩埋我这一生肮脏,生如地狱,死亦不赦,黄泉碧落终究是我最终的归宿……
好想忘了这一切纷扰纠缠,如果真有忘川,真有奈何桥,真有孟婆,我定要多喝几碗孟婆汤。
忘于心死,忘于心死……
苏浅紧凝着花眉,心眼默读着慕容素兰最后的绝笔,字里行间都是她难掩的绝望,什么样的痛彻心扉才能让一个人心如枯井,生无贪念。都说活着就是好的,活着就能看见希望,而慕容素兰给自己的触动是如此深刻,生生死死,对她不过是一个字眼罢了,一个如她所说无法挣脱的归宿。
忘是人生的一种至高境界。
……
快乐是天上流动的云朵,转眼就脱离你的事件,无影无踪;而悲伤是脚下无际无垠的路,或连绵不断的山,何时才是一个头,只有埋着头向前,直到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才知道。
黯然无措地看着秦佳佳眼中止不住的眼泪,苏浅转神望出窗外,无限延展的云朵连绵天际,望眼却不穿;要越过多少坎我们才能遇见一次幸福,停靠在哪里?
突然苏浅忘了幸福是什么,有形状吗?有颜色吗?曾听别人提起过我们曾幸福过,可是都忘了,把最快乐的事情忘记了,记住了满满的哀伤……
疑惑就是一个拼图游戏,拿着自己的部分,和别人一起来拼凑一个完整的故事;而其中的共性是,谁愿意放下身段,拿出自己那一部分来共享。
自从知晓了这本日记里的故事,秦佳佳接连几天都是精神恍惚,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俨然一副三魂不在了七魄的感觉;在苏浅眼里,秦佳佳少了往日那种积极地生活热情,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热情,可有可无。突来的意外如泰山压顶般,一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连苏浅这个旁观者都感觉到不知所措,更何况是秦佳佳呢?
心结,需要心药医。
苏浅突然好想见严清哲一面,从来没有现在这般迫切过。在这个不全的故事里,他亦是一个关键人物,这个谜一样的故事,像一盘拼图游戏,你不知道有几个人拿着拼图的一角,不过苏浅相信在严清哲那里有一块,有着她们不为所知的事;如果拼接在一起,一切会不会了然于心,柳暗花明?
在无数次拿起电话的一刻,苏浅犹疑了,她自己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口吻,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个人,看着自己凸起的肚子,苏浅感到无限后怕:不过刚刚平抚的波澜,一见面必定平添纷乱,要解开一个结,却要套上另一个枷锁,为何一切这样的错综复杂呢?
苏浅举在半空的手蓦地又放下,进退维谷,有些苍白的脸上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自嘲。
见与不见,竟是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