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沉睡了多久,当苏浅睁开眼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清凉的竹席上,四周隔着雪白的蚊帐,一盏电扇正“呼啦啦”地扭转扇头撩拨着凉风。苏浅朝四周快速的扫视了一遍,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激灵,猛地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而太阳穴像是针扎般隐隐作痛,记忆停留在自己等在慕容老宅门外,看情形似乎自己是中暑了。
这是哪里?!有点眼熟了陈设,可是一时作痛的脑子变得异样愚钝,怎么也想不起这幅景象是在哪儿见过。依靠着床栏借了点力,苏浅从竹席上支起身子来,撩开那挡在眼前的蚊帐,认认真真地在把四周的环境观察了一遍,越看越眼熟,突然脑子中的记忆像是吻合上的齿轮,苏浅瞬间地意识到这里是哪里,分寸大乱:这不是慕容老宅的厢房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面目上的惊惶转瞬化作难掩的惊喜,一派喜色缀上眼眸闪闪生奕,是他,一定是他!!苏浅像个慌张的小鹿,强撑着软绵的身体,裸着脚丫子就急急下了床,在四下里搜寻着慕容清哲的身影。
刚跌跌撞撞地走到厢房门口,苏浅就看见推开大门走进来的慕容清哲,只是短短一瞬,那压抑在眼眶中的泪水就从眼角流下来。套着一件白色坎肩的慕容清哲,刚匆忙地合上大门一转身,就隔着回廊看见立在厢房门口的苏浅,不早不晚地瞧见那还未来得及掩去的眼泪,巨大的相逢场面将慕容清哲定在了原地,不知道是进是退。
终于是见到了他,苏浅周身的力气顿时溃散四溢,顺着门栏软在厢房门口。慕容清哲眼睛里一抹惊慌闪过,关心情切,甩开一切阻挠的尴尬踱开步子的飞奔过来,一把扶住软在门栏边的苏浅,怅然若失地望着她,却生怕她此时有什么差池。在他身边的苏浅,只是默默望着自己,又默默地低下头,辗转往复着这目光,眼中的眼泪没有一刻止住过;慕容清哲从未见过苏浅哭得如此失魂落魄,她看上自己时的眼睛中写满了一种情绪,他一时间不敢贸贸然下结论,忐忑之感如背后起起落落的手掌,明明是那么渴望擦掉她的眼泪,劝慰着苏浅不要再哭泣,可他很胆怯,不断的警醒着自己,你早就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将苏浅扶回床边坐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慕容清哲又急急起身跑出厢房,不消一会时间他又折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杯温凉的蜂蜜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买回来的药包打开,摊在苏浅面前,轻轻地蠕动了下薄薄的嘴唇,似乎吞下了自己不踏实的犹豫,缓缓在安静地厢房里划响了一个声音。
“吃.....药......”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慕容清哲口中费力的表达,如两剂重拳擂在苏浅胸口上,他是在说话吧?!这声音再次传入苏浅耳朵里,恍如隔世般,重重地在心头上狠力一揪,酸楚难当。
“......吃.....药......”
满颊的汗水,顺着他耳鬓间的发线淌入坎肩的领口,朝胸口心房之处染开,浸湿了一片雪白。那张清俊的脸庞上,一拢笑意颇显局促,却还是那样的好看,如一弯悬挂的新月般张开,像一眼甘冽的清泉般沁人心脾。苏浅的眼泪如豆粒般掉落下来,他的笑像是苏浅心口开了一个口子,那些压抑终是抵不过他的一句关切,苏浅不想太过狼狈,只能捂住自己想要出声的嘴,用尽全力的克制自己不能失控。
原来,我才是最对不起他的人,心中的懊悔从苏浅心底倾巢而出。
慕容清哲看着狠狠哭的苏浅,心情如在过山车上一般起起伏伏着,我还是那个只能让她掉眼泪的人,不能让她笑的人。悲伤不该是你的,该痛哭告饶的人是自己,除了无能的看着你伤心,我别无他法。
默默哭着的人,默默不语的人,只剩下这般凄凉的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