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际,我的身体和思绪完全一致,毫不犹豫的赴身挡上冲来的断木,短短的几秒钟,迎着这场厄难,我嘴角绽放出欣慰的笑容,一辈子我都赢不了慕容素兰,但现在,我终于有赢她的机会,悠悠数十载的时光孤注一掷,抵上这一刻,值了。
为爱,我甘堕黄泉九幽之下,只要阿忘一辈子能记住我,那个感恩了大半辈子的妻子,曹心悦。我终究任性了一回,想卸下这个担当二十余载的沉重包袱,洒脱的为爱沉沦。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阿忘在呼唤我,疼惜,难舍,眷恋,还有我盼望已久爱的味道,可惜,我不能反悔,亦不悔;阿忘,放心,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一直等着你,等到真正的天荒地老。
那些过往,像这汹涌奔腾的洪水,伸向了记忆好远远的地方。
我父亲是镇子上的花木匠,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育得一手好苗,这也是我们家维持生计的买卖;每逢初一十五镇子上赶集,我都会帮衬着父亲,一起将花果苗拉到集市上去卖,好换得家里半月的口粮;日子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过得安生。缘起无由,爱生无痕,冥冥之中皆有定数,那年,我十五岁出头,遇上了阿忘。
容貌有时不是吸引一个人的标准,初次见到阿忘,并没有太在意他的样貌如何惹人,反而是他的内敛的气质,不言悲喜的情感,掩盖了对他的直观印象,第一感觉是他过于的沉默。我盯了他好久了,他一直在我们的摊子前面徘徊不定,不时的蹲下,细细的看着摊子上那捆桃树苗,也不应声询问;好几次我都觉得纳闷,这男子年纪轻轻,难道是个行家?
他来来回回几次,我倒是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唠叨了一句:喂,看了半天了,你懂不懂桃树种?眼前的男子略显黝黑的脸,唰的一下子红透了,红黑红黑的脸上挤出憨实的笑容,还是不做声,依依不舍的撑起身子,三步两回首的顾盼着,怎么也迈不开去意。
老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细细的眉眼,咧着微笑一直打量着阿忘,过了一小刻,放下烟杆,在板车上磕灭了火,不紧不慢的招呼道阿忘。
“小伙子,这是降桃,双花深红色,花形大,瓣子重。”
那人愣在那里,目光却变得异常的雪亮,似乎对这桃苗情有独钟;姜还是老的辣,看事情总是那么的有深度,句句话都打进这个缄默男子的心中。
“看你挺喜欢这降桃,都是爱花惜木之人,我也做个顺水人情,这24株降桃,你给7角钱拿走吧。”
当时我很诧异,这24株降桃少说也得一、两块钱,父亲却如此大度割让给眼前的这个人,我正欲阻止父亲,他却开口言一个劲的给老爹言谢,从身上翻出理得整整齐齐的7毛钱,他的声音和他的年纪相差甚远,沉厚中带着一丝苍凉,听在心里,我也是一席莫名的悸动,止住了自己;诚心,有时比金钱更打动人。
他千感万谢,带走了那24株降桃,一个疑惑缠在我心间,那7毛钱应该是那人身上所有的家当,老爹怎么会洞悉的如此清楚?老爹重新点燃了烟杆,一口口悠闲的吸着旱烟,像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徐不疾的回答着我心里的疑问。
“那小伙子不是看了好几次汗衫里的钱吗?憨实的一个娃娃。”
顿时茅塞顿开,别看老爹一个庄稼汉子,真真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望着人流中那人远去的背影,我感觉这24株降桃真的没卖错人,他会好好对待它们的。
缘分使然,后来,几乎每个初一的赶集,我和老爹都会遇上那人,到我们摊子上买桃苗,渐渐的开始熟络起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阿忘,起初我还以为他叫“阿旺”,后来才知道他是相忘的忘,念起来有淡淡悲伤的感觉;原来是慕容邸的一个帮工,身份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这个寡言的阿忘,开始产生莫名的好奇:他每次只是买桃苗,只认准降桃,要这么多干什么?听人说,他身上的钱,都是给周围的人干活赚来的,几乎都投在了买苗上,他真的有那么喜欢桃花吗?我止不住的纳闷,这个阿忘,对我而言,既有趣又神秘。
时光让人拉近距离,特别是知情知性的彼此,老爹特别喜欢阿忘,憨厚老实,踏实能干,经常帮忙着老爹运苗,挑肥,虔诚的心最能打动人,老爹也不忍心见他将血汗钱投于爱桃之上;于是教他如何去分苗,这样就不用在花钱买苗,延续他的喜好。
他情有独钟的喜好,像猫爪挠心般,逗弄着我;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悄悄的跟着他,去揭开这个纠缠我已久的秘密;远远的跟随在他后面,他推了一车的粪肥,应该是要去肥田,辗转到了离镇口不远的地方,那是慕容家了自留地,不知何时,这里已经是满布桃树,蔚然成林了。正值春季,方圆十里的桃林皆是耀眼的桃红,我震惊了,原来这就是我想要探求的秘密,阿忘的桃林。
他穿着浆白色的褂子,一点点将车上的粪肥施在桃树下,清fēng_liú过,掀起一阵落英,绯红的雨点纷纷扬扬的落在他身旁,他仍不知其美的劳作在树下,或许这样的景色,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但在我眼中,那是何等的恢弘壮丽,他白色的缩影,穿梭淹没在桃林之间,我恍然觉得,他就如那清逸脱俗的桃花仙人,伴着他的沉默,隐于山水桃林之间。
我开始迷恋上这十里桃林,常常一个人来这边静静的欣赏这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