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接近十一月中旬。
早晨,秋末独有的明媚阳光,温暖地洒在路上。从真广这个角度看去,天色是高渺的蓝色,没有一丝云彩,美好得不像是这个季节会有的天空。
他行走在路上,校园的小径上因着天气日渐寒冷,有些树上已然光秃秃一片,连火红的枫叶也褪去了那层绚丽的颜色。这般萧索的景致,越发使得男子的心堵得难受起来。
——他原本是来散心的。
秋季越见寒冷的风从西北面而来,吹起他米色的风衣呼呼作响,更是拨撩得他的金黄色额发随风乱舞惊门。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路边一把长椅映入他的眼帘。——如此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
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那长椅,在记忆中翻腾起熟悉的景象来。随即,一副场景跳入他的脑海:漆黑的夜里,深褐色短发青年坐在长椅上,孤独的身影被一旁的路灯拉得很长。灯光昏暗而散发着暧昧的光线,他上前去,拉住那人,迫使他臣服于他...
——就是在这里吧?他第一次明白了,那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人,与他而言,是多么不一样的存在。也许,早就在那时候,他便动心了吧...可笑他自诩聪明,却看不清自己的感情...
真广的唇边掠出一道嘲讽的笑容,然而这笑容里又带出浓重的苦意。他缓步上前,坐在了长椅上,——与当初吉野同样的姿态、同样的位置,他是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去窥探那个时空的青年,内心究竟怀揣着怎样盛大而隐忍的情感。
风势,在这一瞬开始悠缓起来。阳光,温暖如初。在这份熏熏然之下,他心底的抑郁终于稍稍有些缓解,——那些来自吉野的、来自锁部叶风的、甚至来自对于未来不可知的抑郁。然后,思绪再次不可遏制地回到刚才,他与女子的对峙。
“锁部叶风。”他叫住一大清早就来探望吉野的叶风,脸上全是不悦:那个女人甚至装作一副没有看见他的神情,径自就往他的房间走去,——虽然是因为吉野在他的房间!
“什么事?”女子停下脚步,目光瞥了真广一眼。她的眼里映出脸色憔悴的男子,看上去应该是守了吉野一夜,因此她的语气没有了昨天离开时的尖锐。
“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你都清楚吧?”真广选择了一种迂回的询问方式。
“不破真广,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反倒是叶风,不耐地接过他的话头。她看向他的眼神,陌生中带着一些浅淡的惊愕,——她是没想到三年前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不破家大少爷,也会露出这种彷徨的神情。是因为...吉野吗?想到这,她的强势收敛下来,眉宇间的凌厉也尽数消退,只有口上依旧苛刻,“有话快说,我还要去看吉野。”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真广顿了顿,神情有些不大自然。最后,他抿了抿唇,还是将疑问说出了口,“到底是不是泷川吉野?”
昨夜,他守了吉野一夜,听了青年一夜低缓、却满是痛苦绝望的呼唤声,心痛如同刀绞。男人隐隐约约有些想法,却得不到解答,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姣好的容颜...直到清晨第一抹曙光洒在了他的脸上,他才恍然惊觉,原来,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此刻,男人因熬夜而越加通红的眼眸,闪烁过一阵又一阵隐晦的光亮:爱而不得、疑而不解、念而不应...在情爱这条路上,到底还有多少荆棘在等着他?
他,想求解。
“真是好笑。不破真广——”叶风听了着问话,原先因着真广的付出而消腾下去的尖锐再次浮上来,她秀丽的脸上带出一丝真真切切的恨意来,“这个问题不是应该你去弄明白的吗?”
三番五次的刻薄语气,终于将真广激怒。他眼底的猩红越发妖艳起来,他那股强势再度主宰他的灵魂。他说,带着命令的口吻,像极了帝王的高高俯视:“告诉我!”
“不破君好大的架子。”女子冷哼了一声,那双橙红色的眼眸里闪耀着的全是不服输,她迎着他的目光,狠狠瞪向他,“连自己的爱人都分不清,试问不破君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脾气?”——哪怕她知道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哪怕她明白让失忆之人独自回忆起之前的一切究竟有多残忍。
可是,她爱那个名叫“泷川吉野”的男人啊!
可是,她在为默默无闻承受一切的吉野不值啊焚命!
可是,她除了激怒不破真广,让他尽快想起一切外,别无他法啊!
——所以,吉野,伤害了你的心上人,请你原谅我。
女子瞪着男人。橙红色眼睛对上血红色眼眸,空气中两道视线激烈碰撞。
真广紧紧抿着薄唇,脸上阴云密布,却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锁部叶风的话有道理到令他无从反驳。他应该、也必须找出与过往连接的那条纽带,找出青年在他生命中存在的印记。
是的。他相信、或者从昨天起开始坚信:那人就是泷川吉野,参与了他全部生命的、他的爱人!
起风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柔缓的风开始激越起来。来自十一月中旬的偏北风,更多地带上了这个季节应有的干燥和寒冷,将不破真广从回忆之中拉扯过来。他想起他是怎样从宿舍里冲出来,面色不愉,漫无目的,就是为了散心,顺便找找该如何找寻记忆的灵感。
“呵呵。”真广笑出声来,笑声低缓,回荡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