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那戴着斗笠的留着小胡须的男人听到身边同伴的惊叫,立时停下离开的脚步,这里已经没有值得他停下的理由了,皱眉看向那名没有定性的同伴。
“大人,你看,有雨。”其中一人向他展示手中的水滴,语气是又惊又喜。
留着小胡须的男人这回将斗笠拿下,果然感觉到有渐渐密集清凉的雨水打在额头上,真的有雨,目光立刻越过人群看向李凰熙,“忠王府的大郡主居然赌赢了。”
“真不可思议。”有人赞叹道,“这场雨来得及时,今日之后她的名声怕会传遍湖州,大人,忠王是她的父亲,应也要跟着水涨船高。”
“没错。”留着小胡须的男子将斗笠重新戴到头上,两眼如矩的目光依然落在李凰熙的身上,只见到处在中央的俊俏姑娘正用手接住雨水,眼里有狂喜有激动也有一丝丝的放松,“这个女孩不简单。”
“大人?”几个同伴见到他下定语,均不解地看向他,虽说最后的一刻让她赢了赌局,但之前的狼狈可是人人有目共睹,该说鲁莽才对,差点谅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人生这样的豪赌换成你我这样的大男人又有几人敢为?你敢吗?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以一己之身对抗湖州的百姓,以及王祖业的暗下绊子?赢了就会拥有一切,输了就会倾家荡产,这样的大气魄又有几人能及得上?别忘了她不过年方十三,那位忠王给个天做胆他也不敢这样行事。给我安排一个时间,我要去忠王府会会这个大郡主。”
他的目光往怀恩的方向一溜,嘴角微微一笑,杜太傅那个出家的儿子,看来有点意思,杜太傅这两边不靠的老奸巨滑的三朝元老,看看这回他还如何维持平衡?这忠王府的大郡主是叫李凰熙吧,如他没有记错的话,先皇亲赐的名字。
被留着小胡须的男人批评连个丫头也比不上的几个大男人纵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豪赌他们不敢下,几乎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赌,这样的赌局太大,在跟着前面留有小胡须的男人离去时,还不忘再看一眼那被湖州百姓拥在中间的李凰熙,那在快要熄灭的火把映衬下的小脸深深印在脑海里面。
原本看到局势失控正要有所准备的梁晏在看到雨下时,立时暗中给阿三打手势,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一身脏污的少女被众人围在中间顶礼膜拜,嘴角一勾,并没有上前,他,现在只能在暗地里看着她的容颜,手,握紧,总有光明正大的一天。
王祖业听着原本辱骂李凰熙乃至诅咒她的人群现在都把她当神一样拜时,越来越大的雨水打在他肥胖的身上,他也没有丝毫的感觉,腿肚一软跌坐在地,为什么?为什么会下雨?莫非这郡主真成神了?
想到那白花花的大米、良田、山林离他而去,他的心就揪紧,这些都是他的命啊,若不是顾忌着人群,他就要大骂这贼老天。
“噗”的一声,王祖业喷出一口血,他底下的人忙扶着他,“大人?”
梁晏回头冷冷看他一眼,接过小厮递上的帕子抹了抹手,虽然离王祖业有些近,但王祖业的血水并没有喷到他的身上,“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真丢我们男人的脸,姚夫人若知道有你这样一个表弟只怕抬不起头来。”将那条手帕轻飘飘地抛到王祖业的身上。
王祖业的脸色更为苍白,这个局面始料未及啊。
人群在欢呼,此时也有人灰头土脸地回来,郑师爷被人抬了回来,他的一只手已经没有了,看到王祖业的时候,立即就挣扎醒来哭诉遭到大猫袭击的事情,最后被沮丧的王祖业当成出气筒,当然此时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
地狱与天堂,这是李凰熙在今夜最大的感慨,前一刻,她是沽名钓誉的小人,下一刻她就是拯救湖州于水深火热的大救星,真真讽刺。
人群在高呼她的功德,先知这样的称呼也出现了,雨势渐大,人们即使被淋了一身水,情绪越发高涨,跪在地上朝李凰熙朝拜,更有人向她忏悔之前的错误。
李茴看得撇撇嘴,“这群人真是现实得很,没粮就是贱,有粮就是爹娘。”
李凰熙却是举起手来,人们一看到她举手立刻就安静下来,不用她再像之前那样又是砸马车又是许诺才能让人群安静一刻,她的脸上没有自得没有骄傲,只有微笑,“大家都起来吧,本郡主虽是李齐皇室,但也当不得大家如此跪拜。”
“郡主,我们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请郡主责罚,这场雨是郡主心诚求得的,是上天的恩悯,吾等有愧啊。”有人发出这样的声音。
立时就有人应和,“没错,我们不是人,还向郡主掷石子,老夫有罪。”
一人站出来,认错的人更多,他们在诚心向李凰熙求得宽恕,雨冲刷着大地,似要把一切都冲洗干净。
包括李凰熙在内的上位者都怔愣了,这些百姓可以恶劣到好歹不分,但又可以单纯良善到这般境地。
李凰熙也不禁唏嘘起来,那些跪出来的人在大雨下仰着脸看她,脸上的悔恨并非是惺惺作态。
李茴轻叹一口气,妹妹最是心软必定不会为难这群人。
果不其然,李凰熙没有多说什么,上前将这群人中的代表一一扶起,然后朗声道:“大家的心意我都明了,这……怪不得大家,都起来吧。”雨声并不能隔断她的声音。
“郡主大恩,我们会铭记在心。”一群人大喊,声音在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