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平到大沽,打马急行,半天的时间就能到。大沽港作为海港和海军基地,经过几年的建设,各种设施齐备,俨然已经是一座大港了,而港口上不但有军营,还有很多货仓和旅馆,虽然比不上北平繁华,此时却也是人头涌动。
江南的船队返航了,不只是把大部分精忠卫运了回來,还运回了数百箱书。通过传送带,这些书箱被从船上卸到了码头上,再由装卸工人用推车运到仓库去封存,全程半机械化,很少要人去背或者扛,所以在码头上工作也不算是什么苦差事。
码头上一派繁忙,码头边的餐饮区却是一片欢腾,这些年经的精忠卫三五成群地聚在小酒吧中尽情地喝酒,纵情地谈笑,述说着外面生活的点点滴滴,同时也在谈论着北平城内这几年的变化,毕竟他们离开太久了,现在终于“回家”了。
而在旅馆区,有几百男女老少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等着拉待人员安排住宿,这些人还背着大包小包,看起來像是难民,不过实际上是明朝那边举家迁徙过來的名儒家庭。他们离开明朝來北平城,当然不是來游山玩水,而是來投靠的。
这些人衣着寒酸,很多还脸带菜色,不用问,他们都是在明朝混得不怎么地的穷书生,而且从他们的年龄上看,可以断定他们是屡次试不中的老秀才。毕竟明朝从洪武十八年就恢复了科举取士,十多年來数次官场大清洗,那些考上举人的都能去当官了,只有穷秀才沒官当。
当然,考不中举人并不等于这些老秀才沒文化,毕竟读了几十年的书,且不论学识有多高,那一笔字肯定是拿得出手的,因为明朝那边的学风就是如此,写得一手好字才敢自称是读书人,而字迹丑陋,错别字连篇的,连童试都考不过。
而这些人是來编书的,万磊也不用他们有太高的学识,只要能认真负责,足够细心,尽量不写错别字,这就足够了。当然了,检校员的水平要高一些,毕竟一部《华典》关系到北平行省的脸面,错别字不是说一个都不能有,而是尽量少。
另外,写得一手好字的人,经过短时间的培训,就能刻得一手好字,这也是刻录员必备的素质,毕竟《华典》遍好之后,不是束之高阁,而是印出多部,用以颁行天下的。而油墨印刷当然要用到很多蜡纸版,这些都是要刻印工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好的。
除了刻印之外,还要排版和装订,《华典》作为一本集百家为一部的类书,要分门别类并加上索引,以便于检索,这个工程更是浩大。总而言之,编修一部《华典》堪比一场攻坚战,用到的“知识分子”也是数以千计,经费数以十万计。
“俞贞木,一家四口,暂时住05号房,小李,你负责领他们过去,同时帮他们填表登记,好让户籍科的人员帮他们入户。”人群的前面,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领着一帮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毕竟人太多,一时间还真不好管理。
“刘淳,一家六口,暂时住06号房,小兵,你...”那中年妇人还未发完,就见有四个身着黑色制服的精忠卫出现,护着一位身着深蓝色制服,头戴紫纱帽的男子。她一眼就认出來人是万磊,正想抛下手头上的事情过去迎接。
不过,万磊却是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接着就转向那些在原地等候的老学究们,道:“各位不辞艰辛远道而來,万某不胜荣幸,我们北平行省各级官员,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各位的生活,请各位不要有后顾之忧。”
这些人并不认识万磊,不过不敢多问,只得唯唯诺诺,万磊也不急于介绍自己,反正这些人已经入了他的“彀”中,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万磊自信,以自己“整治”人的手段,这些人迟早都是要死心踏地地效忠的。
“这位老先生,不知您來自哪里?”万磊步向一位头发斑白,看起來七老八十的老者,温言问道。
“老朽吴县人,姓俞名贞木,草字有立。”老者虽然年老,不过中气还是很足,只不过,他身后只跟了一个十几岁大的男孩和两个年纪不大的妇人,看來家道不旺啊。
“俞老先生是吴县人,吴县好地方啊,几千年的江南古镇,咱们北平城沒法比啊。不过您老请放心,我们这里虽然简陋,却也是热情好客的,定不会怠慢了您老。”万磊轻轻地拍了拍那老者的手,让他安心。
“吴县是好,不过豺狼虎豹当道,民不聊生,老朽拼着这一把老骨头逃出來,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归葬故里。”老者的神情有些黯然,虽然为了活路背井离乡了,不过他还是希望落叶归根的。
“您老老当益壮,定能年过百岁,在你百岁之前,咱们一定能到吴县去瞧瞧,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要请您老给当导游呢。”万磊咧嘴一笑。
“呵呵,承公子吉言,若是能有重归故土之日,老朽就是爬着,也要给公子当导游。”俞贞木虽然老,但也沒糊涂,他从万磊的话中听到了北平军早有进取明朝之意,这当然是他乐于见到的。
良禽择良木而栖,名臣择贤主而事,要不是想跟一个有前程的老板混,他也不漂泊北來了。而俞贞木的四周还有很多人,他们也纷纷暗自庆幸:自己这一次说不定还真來对地方了。
“您老一路辛苦,先回房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会安排马车送你们进城。城里面也安排有宅子供你们住宿。总之,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心住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