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两个小时前就从手术室转到头等病房的张天浩静静躺在床头,脸色苍白,正蹙眉沉睡,薛真珍拿棉签蘸着水,在他干涩的唇边涂抹。室内渐渐昏暗,连亦寒叹了口气,起身拉开窗帘,按亮了顶灯,这才看见薛真珍不知何时微红的眼眶。
“没事的。”连亦寒低声道。
薛真珍眨了眨眼,撇开头。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手指,连亦寒目光微亮。
张天浩缓缓睁眼。
两人安静沉默地对视,许久后,张天浩勉强扯动嘴角,哑声道,“真珍,扶我起来。”
“可是……”
薛真珍张了张口,却在他的坚定目光中败下阵来,只得上前扶着他在床头坐定。
连亦寒返身坐回沙发。
“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天浩喘了口气,低下头,“对方的目标……应该是那丫头。”
连亦寒瞳孔微缩。
“今天要不是我在那里,换了任何一个人……”张天浩扬了扬唇,涩然一笑,“她就死定了。”
薛真珍惊喘了一声,愕然睁眼,张天浩回过头,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拉入怀中,黑色瞳眸定定地看向连亦寒。
连亦寒低头呵笑,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巴黎,奎克,勒克莱尔,戒指。
他抬起头,薄唇缓缓扬起,“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我们的妹妹。”
张天浩唇角微扬,缓缓点头。
“你好好休息。”
连亦寒起身离开房间,随手带上了门。薛真珍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张天浩低头摸了摸她的发,“对不起,我们的订婚仪式恐怕要延期了。”
薛真珍摇了摇头。
一室黑暗中,她骤然睁眼。
神志在梦境与现实间徘徊不定,身后绵长轻浅的呼吸声让她终于有了回归现实的踏实感,她扭过头,静静看着尉临风的安详睡颜,缓缓吁出一口气,心头一松,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睡衣黏黏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掀被起身,正赤着脚板在床沿摸索拖鞋,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腰用力地箍住,紧跟着,熟悉的气息和体温重新环绕住她。
“想去哪?”他俯在她耳边,低低地道。
她低下头,力道轻柔地覆住他的手掌,“洗手间。”
他正啃咬着她的脖颈,灼热气息喷在她的敏感处,引发一阵瘙痒,闻言停住动作,抬起头,“别去了。”
“别闹了。”她想笑。
但却更想哭。
“好吧。”他终于放手,“去吧。”
她低着头绕过床沿,按亮了洗手间的灯,反手关上门。
尉临风起身靠向床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着她几乎被冷汗浸透的后背,黑眸深邃黯淡。
洗手间内,她动作麻利地脱掉睡衣,随手扯过浴袍披上。热水从喷头中哗哗地洒出,她怔怔地坐下,浴池边的瓷砖冰冷地贴着她□在外的小腿肌肤。她恍若未觉,抬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希尔顿酒店。
杰尼斯·杨格打开密码箱,取出厚厚一叠红绳文件,一份份摊在桌面。她接过签字笔,看也不看地翻开文件,字迹潦草地写下一串串法文,又快又急。
“消息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奎克沉着脸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杰尼斯叹了口气,“oiselle在台湾搞出这么大的动作,还指望人家一点警觉也没有吗?”
奎克冷冷抬眸,“我不认为司徒乔有那个胆子和智慧能够猜出oiselle的身份,就算他猜到了,安德鲁斯也不是会负心忘义到出卖oiselle的人。你倒是告诉我,那边怎么能知道oiselle躲在这里?”
杰尼斯微变了脸色,“听你的意思……是怀疑我出卖了oiselle?”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够了!”咬牙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她扔下笔,“不管谁要杀我,不管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这样可不可以?”
奎克静默垂首。
杰尼斯扭开头,稍稍平稳了呼吸,返身收拾起所有文件,放回密码箱里锁上。
“我今晚就回巴黎。”杰尼斯阴沉着脸,朝她微微躬身,“为了您的安全着想,那三个护卫……我会再留他们在台湾一段时间。”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巴黎,伯利斯堡。
莱伊·德·勒法夫瑞嘴角噙笑,缓步走过古老的宽阔长廊,他在会议厅的巨大雕花木门前站定,抬手轻轻一推。
木门无声地向里滑开。
长方形会议厅的尽头,台阶之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王座。发丝微白的尼尔端坐其上,手指不耐地敲打着雕花扶手。安德鲁斯微微垂首,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两人的身后,便是勒法夫瑞家族的巨大族徽。
交错的权杖拱绕着玫瑰,常青藤盘绕其上。
莱伊微微一笑,走到下首,翘腿坐下。
杰尼斯清咳了一声,肃然抬眸,“有一个消息,是该公布的时候了。”
现任族长尼尔侧身靠向扶手,眼皮微动,黯淡混浊的眼眸,却如鹰眼一般,准备紧紧地攫住杰尼斯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杰尼斯神色不变,“凡赛少爷……留下了一个继承人。”
安德鲁斯眸光骤亮。
“不过日前,她已签署下一系列文件,自愿放弃继承权。”杰尼斯淡声抬眸,“至于族长印信,已确认了不在她的手中。”
安德鲁斯牙关一紧。
莱伊徐徐抬眸,黑瞳里带着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