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呜咽道:“小乙幼失怙恃,主人于我有天高地厚的养育之恩,有事吩咐便是,何來一个‘谅’字!”
卢俊义握紧了燕青的手,,我卢俊义也算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自诩平生无愧事,死后也敢面青天,但这几日细思量,却想起从前一事,顿叫我无地自容!!当年是我听了算命先生的鬼话,只信你哥哥燕青羽会长大了妨主,于是将他强行从你父母身边夺去送了人,从此再无音讯!!今日身遭此劫,正是我卢俊义的果报,卢俊义,你这匹夫,你为了自家平安,便拆散人家骨肉,造下如此罪孽,布施念佛,又有何用,到如今,你的万贯家财在哪里,你的荣华富贵在哪里,你的平安如意又在哪里!”
燕青泣不成声:“主人,不必说了!”
卢俊义挣扎着道:“不,我要说,今日不说,就沒有再说的机会了,我卢俊义做了这等事出來,真真是qín_shòu不如,当年你爹娘给你取名燕青,分明就是忆念着你的哥哥燕青羽!!弟弟沒了哥哥,失了羽翼庇护,就是燕青啊,如今我想明此节,悔愧欲死,只盼能在死前见你一面,求你原宥一声,我才能死得闭眼!”
燕青感觉卢俊义的手抓得自己越來越紧,大有死不瞑目的架势,生怕他弄假成真,急忙劝解道:“主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悔心一起,罪业便消,小乙打小由主人养育长大,恩同再造,虽然哥哥下落不明,但未必沒有相见的一天!!主人何必如此自苦!”
卢俊义听了燕青的话,似乎心上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小乙,这般说,你是宽恕了我了!”
燕青只好应了一个“是”字,卢俊义吐出一口深气,整个人都松驰下來,身子蓦然间重了十好几斤,叹息道:“小乙既已谅我,卢俊义再无牵挂了!”
听着左右无人,卢俊义压低声音道:“小乙,你仔细听我说!!梁夫人心狠手毒,她既要谋我家产,就绝不会松放过我,留下后患,我死之后,你切不可替我报仇,寻个空儿,护着我那苦命的浑家远走高飞,离了这大名府,寻个僻静地方隐居,再也不要出世,切记,切记,要紧,要紧!”
叮嘱再三,卢俊义嘿然道:“今日你來,也不知使费了多少财帛,方能宽松我这一刻,但你须知道,如今比不得往日,我死之后,你们活着的人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穷日子紧够着过哩,现在转移私财还唯恐不多,哪里顾得上往我身上浪费,小乙,你走吧,从此以后,再不必來,若走动得勤时,被梁夫人知道了,连你也有奇祸!”
燕青本來已经将眼泪拭干抹净,被卢俊义这么一叮咛,心头一酸,忍不住又滴下泪來,这时四下无人,便附耳道:“好教主人听了欢喜,主人被陷后,小乙一个人孤掌难鸣,只得大了胆子,投告到梁山西门庆麾下去,西门四泉义气深重,为救主人脱身,使力使计,把这大名府折腾得天翻地覆,今天就是大功告成之日,小乙这才敢來迎接主人出监回府!”
卢俊义听了,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甚么,小乙你竟然寻了西门庆來救我,你可知,他是梁山剧寇,普天下捉拿他的海捕文书,已经涨到了十万贯钱,说他是天下第一个贼头儿,也不为过了,你自幼得我教诲,如何沦落得从了贼,却把祖宗清白遗体都点污了!”
燕青低头道:“小乙有一言请问主人,还望主人据实答我!”
卢俊义道:“好,你问吧!”
燕青款款道:“主人一世好人,如今蒙冤下狱,小乙求告无门,就算舍得一身剐,往东京开封府去告御状,能救得主人出來吗!”
卢俊义僵了半晌,苦笑着摇头:“梁夫人是蔡京蔡相爷的女儿,既是她要害我,海枯石烂,我亦永无出头之日了!”
燕青击拳道:“照啊,今日的官府,巧取豪夺,更象贼寇;反倒是梁山替天行道,仁义爱民,更象是官府,既是这般是非颠倒,还有甚么黑白善恶好讲,小乙只消能救得主人出來,便是化身修罗恶鬼,也甘之如饴,何况只是做一个义贼呢!”
卢俊义一时语塞,只好叹气道:“罢了,你已长大成年,有了自己的见识,我再不能以从前的垂髫童子來拘束你了!!不管怎样,能从那人间地狱里出來,便是我的幸运。”说着,卢俊义慢慢站起來,在阳光下伸拳蜷腿,意态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闲适。
呼吸吐纳了一会儿后,卢俊义问道:“你说西门庆为救我使计使力,如今大功告成!!却是个怎样的大功告成法儿!”
燕青恭声道:“西门四泉巧设连环计,昨夜将梁中书与梁夫人双双擒拿了!”
卢俊义听了大吃一惊,诧道:“好一个三奇公子,竟然如此了得!”
呆了一会儿,遥想其人风采,却是茫然无以想像,于是摇摇头,向燕青道:“既如此,咱们能回家了!”
燕青在旁默默侍立,此时叹道:“回家之后,却向何处,还请主人定夺!”
闻言,卢俊义脸上的喜色慢慢黯了下來,低声道:“却向何处,却向何处,……桃园何处,可避暴秦,唉,桃园何处,可避暴秦啊,!”
燕青轻声道:“西门四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愿意保护着主人搬离大名府……”
话未说完,卢俊义已经断喝道:“我卢家一世清白持家,岂能托庇于贼寇宇下,此事再也休提!”
燕青应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