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答案就来了——就听山下人丛中有人大声传令:“霹雳火秦将军有令:务要活捉宋江!不许杀死杀伤!霹雳火秦将军尽散家财,只消哪一个活捉了宋江的,便是一世的富贵!”
一听这话,一道寒流直冻进宋江肺腑里去,温暖的春夜立成寒冰地狱,心中一时间绝望到了十二万分:“啊哟不好!秦明这厮报仇来啦!”
与此同时,清风山上所有喽罗兵心里都是打了个突:“啊哟不好!霹雳火秦明将军报仇来啦!”他们都是梁山出身的,知道秦明是多么的勇不可挡,如今加上他和宋江之间的深仇大恨,那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想到那条即将变得血淋淋的狼牙棒,哪个不胆寒?
就在这时,又听山下有人喊话:“清风山上的弟兄们!秦明将军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他不忍心残杀旧日的弟兄,因此凡是阵前归顺的,临敌避开的,都是秦明将军的恩人,秦将军先磕仨头预谢了!可若是哪一个猪油蒙了心的,敢挡在秦将军索命的马前——嘿嘿!便先打碎了这条狼牙棒吧!”
被这番软硬兼施的话喊上山来,宋江吴用立时面如土色。本来已经在各路险要处布防的喽罗兵们则是你看我、我看你,犹豫动摇仿佛会传染一般,立时便撼动了整座清风山。
暗夜中,不知是哪一个为首,将刀枪往胳肢窝里一夹,抛了战位,埋首便遁入了山林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不多时,清风山上森严的壁垒突然再没了初临敌时的那股凛凛杀气,变得外强中干起来,虽然四下里一片黑暗,但不用亮火把也能感觉得出那股纸糊的味道。
山下鼓声响起,一队火把开始向山上移动——秦明复仇的进攻开始了!
这时的宋江已经是猴吃辣椒麻了爪,竟不知今夕何夕了,还是被吴用一把掐着脖子摇醒,大叫道:“公明哥哥,还不快跑,更待何时?”
宋江如梦初醒,把头点得象鸡啄米:“军……军师之言,正……正合吾意!”
戴宗、宋清、孔明、孔亮兄弟齐声问道:“此时四面都有人围上来,却走哪里去?”
吴用冷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虽然只是短短几天,我已经相看左右山势,早安排下了一条走路,正是为了防备今日!公明哥哥,几位兄弟,且随我来!”
这时黑暗中闪出平风,大叫道:“无用哥哥且带上小弟则个!”
平风早已隐在旁边静观其变多时。山下来的人马,哪里是秦明?正是青州新任知府宇文黄中的部下。宇文黄中得了平风献计,白龙鱼服,将人马乔装改扮成梁山形象,只托是秦明前来报仇。当年宋江施绝户计,以清风山贼寇扮成秦明,到青州城下杀人放火,绝了秦明后路;今日平风便以青州官兵扮成秦明,到清风山下来狐假虎威。宋江吴用做贼心虚,哪里顾得上分辨真假?众喽罗兵更是闻风而逃,一座清风山破得容易之极,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只是按照平风的策划,这时的宋江应该走投无路,一成擒才对,没想到平地起风波,吴用这厮居然还狡兔三窟,预先安排好了走路——这一下玩笑可开得大了!
千仞之山,岂能功亏一篑?因此平风挺身而出,誓要除恶务尽,把间谍进行到底——只消自己跟着宋江吴用一伙人,暗中留下线索,不但他们飞上天去!
于是平风跳出来,满脸焦急之色,大叫道:“公明哥哥休丢下小弟!小弟刚逢明主,正思报效,岂容相舍?”
平风雪中送炭,宋江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哽咽道:“好兄弟……”戴宗、宋清、孔明、孔亮也是心中感动,对平风的自愿追随,并无异议。
吴用却正色问道:“平风兄弟,你的报效之言,是真是假?”
平风直跳起来,拍着肺管子道:“我是好人!我很老实的!哪里有假?”
吴用听了笑道:“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一计,却需要偏劳平风兄弟了——我和公明哥哥往西北小路上逃生,平风兄弟却留在这里,只说有要事欲禀告秦明那厮,待见了秦明,你就说,我和公明哥哥从东南山路上逃下山去了。这样一来,便是平风兄弟对公明哥哥最大的报效了!”
平风听了,心中暗暗叫糟,于是苦着脸道:“秦明那厮叫甚么霹雳火,必是个不讲道理的,若他寻不着哥哥,却不拿我出气?那时小弟吃不得诸般苦头——还望哥哥开恩,携小弟同行吧!”
孔明、孔亮见平风可怜,也替他求情道:“哪里争多他一个?军师哥哥便带上他也罢了!”
吴用向孔明、孔亮丢个眼色,然后和颜悦色地安抚平风道:“平风兄弟休打错了主意,须知梁山军纪严明,秦明既然阵前许下了不杀之誓,便万万反不得口,贤弟留在清风山上,万无一失。若没有兄弟故意引错秦明道路,被梁山人马四下里搜索追寻起来,公明哥哥只怕难以走脱。”
宋江一听“难以走脱”四字,便胆寒起来,一想到落在秦明手里,被之千刀万剐,就感到尿紧,只是不方便当众撒出来,于是借道泪水连绵泄压,向平风躬身道:“只望平风兄弟大仁大义,作成我……”
话说到这份儿上,平风不得不暗叹一口气,点头道:“既如此,小弟也只好遵命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