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哦”了一声,沉吟道:“这个我却没有想到!若非太尉大人提醒,真真误了大事!”
背着手踱了两圈儿,西门庆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向高俅斩钉截铁地道:“请太尉大人放心!绝不能因为林冲一人,就耽搁了我的锦绣前程——不不不!是耽搁了我们梁山的锦绣前程!嘿嘿嘿……太尉大人不必忧心,林冲那边,我自有处置!”
高俅听了心中暗喜,嘴巴里却道:“西门公万不可因小人一个,却坏了兄弟义气!”
西门庆看左右无人,便大大咧咧地道:“本人是富家公子出身,被逼上梁山跟那些刁民泥腿称兄道弟,原本出于无奈,今日遇上了拨乱反正的机会,如何还肯再随众沉溺?太尉大人才是我西门庆的兄弟,纵有义气,也是要照拂太尉大人的了!来来来,昨日正好有一船倭国的清酒临岸,等闲人喝不到,正好把来奉享给太尉大人!请!请!”
高俅听着,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边走边想道:“这西门庆贪图富贵,想着把梁山在朝廷手里卖个好价钱,因此唯恐怠慢了我——想必那林冲的后患,终究他会替我绝了去——果然,古来能成大事者,都跟我高俅是一路人,不出卖,不龌龊,如何使得?”
想到通达开心处,高俅乐得只想偷笑,只是他和西门庆一路谈谈说说间,已经来到了人多处,高俅唯恐颜色间露出了破绽,只好借道gāng_mén绽放出一朵菊花般的笑纹儿。
用过早膳,西门庆又请高俅赏玩山景,尽情快乐了一日。接下来一连住了三四天,都是梁山众头领轮流作东,高俅一路饮宴下来,整个人都显得心宽体胖了不少。
住到第七日头上,高俅夜里孤枕难眠,忍不住就思忖道:“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家呀!西门庆待人虽厚,但总有不足之处!本大人修身养性也尽够了,明日便对西门庆那一干人说,安排本太尉打道回东京吧!这一去,想来必有一注横财可发,嘿嘿嘿……”
梦里数着元宝,高俅睡着了,口水流了一被窝。
第二日早起,高俅把辞行之意向西门庆一说,还未等西门庆接话,先有众头领纷纷不忿起来,一个个嚷道:“俺哥哥敬太尉十分,俺们当敬太尉十二分!偏我哥哥筵席便吃,轮到俺们时就要走?砖儿何厚?瓦儿何薄?我们看哥哥面子,忍气吞声,底下小喽罗若恼了做出不是来,却怪不得俺们!”
黑旋风李逵跳了出来,大吼道:“黑旋风爹爹拼着一条性命,破了你那劳什子三才舔地阵,这才把你请上了梁山来——费偌大力气,偏不吃俺们弟兄酒席?我和你眉尾相接,性命相扑!”
高俅一见李逵杀气腾腾的样子,整个人马上缩了七寸,摇着手赔笑道:“好汉休怪!好汉休怪!小人也只是一说,也只是一说而已嘛!将酒劝人,终无恶意,小人若能多住几日,多吃几坛好酒,正是求之不得——只是招安之事却又要耽误几天,小人无功受禄,心下愧得慌啊!”
西门庆便笑道:“我这些兄弟,都是要面子的人。能请当朝太尉同桌吃一顿饭,那可是足以吹嘘一辈子的牛皮资本!太尉大人你给他们面子,他们也就给你面子,先把面子圆了,招安之事,迟些儿又有何妨?若受了招安,得了诰命,反倒再不得象今日这般快乐了!”
高俅听了连连点头:“西门公高明!见得是!见得是啊!小人少时也是市井里出来的游手捣子,当然知道但凡江湖好汉,都是面子重如山的人,接下来小人是舍命陪君子,便是醉死了又值甚么?大不了混个烈士头衔罢了!”
听高俅说得如此雄壮,西门庆和梁山众好汉尽皆喝彩:“这才是朝廷大臣当有的气度格局!”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早过一月有余。高俅日日受着山珍海味滋养,又没有花明柳媚来剥削其体内元气,整个人都显得丰满圆润起来,这一日西门庆见了笑道:“太尉大人肥矣!”
高俅摆手道:“乐不思蜀!乐不思蜀哇!”
西门庆转了笑脸,正色道:“好教太尉大人得知,弟兄们的筵席,太尉都吃过了,里子也有了,面子也有了,这些粗坯们一个个都是心满意足,尽数交口称赞太尉大人识做。如此一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明日一早,本人在梁山脚下,开一个盛会,给太尉大人送行!”
听了此言,高俅惊喜交集,追问道:“此言可真?”一言方毕,马上反应过来,自打嘴巴道:“西门公何等身份,如何肯谎我这等不才之人?我自作聪明,冒犯虎威,真真是该打!该打!”
西门庆急忙拦阻道:“且慢!且慢!大人身娇肉贵,该当爱惜自己,将此身用在正途才对——如何在这里作践起自己来?让本人看着,心下如何过意得去?大人且停手,和本人往山前游玩,将来必是史书上风雅之盛事!”
高俅心说:“老子这一去,你这草寇死期将近,却还敢在老子面前卖弄风雅?!”但面上却妆不舍道:“甚荷西门公不弃,留叙小人一月。明日相别,不知何时再得听教!”言罢潸然泪下。
西门庆急忙宽慰开怀,一路劝解着,来到一处风景清幽的景地。盘旋上山,高俅只觉得如画风光扑面而来,心旷神怡下,不由得叹道:“梁山果然是好风景啊!却不知此地何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