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耶律延禧兴致极高,召开了盛大的宴会,款待亲密的大金国兄弟。筵上又颁布下御令,群臣尽可放怀痛饮,虽有忘机陶情、放浪形骸者,皆不罪。
美酒虽然盈席,耶律余睹却全无饮意,只是向身边耶律达曷野、驸马萧显等人低声喟叹道:“今之嗣主,忽于至道,却惛于诡,乱于诈,迷于言,惑于语,沉于辩,溺于辞——以此论之,我大辽亡无日矣!”
身边众人无不叹息。耶律达曷野道:“妹夫素来足智多谋,必有决断。”
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耶律余睹苦笑一声,低下了头去,心中自思道:“若是外甥晋王敖鲁斡有果敢之材——后日天祚帝出兵,国内空虚,萧奉先又死,无人掣肘。此时以贤王子之身起而一呼,攘臂而从者必辐凑云集,那时请天祚帝逊位,敖鲁斡继承大宝,国事尚有可为——只可惜,敖鲁斡生性贤孝,必难为此道。唉!晋王以贤孝得国人之心,却又以贤孝失柄国之机,这贤孝二字是好是歹,却也实在是难说得紧!”
想到苦情处,耶律余睹举起杯来,猛灌一口,喷着酒气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南征之事既然已成定局,咱们也只好随机应变吧!”
酒筵后第二日,耶律延禧修国书一封,遣大臣往西夏出使,除与夏主李乾顺畅叙甥舅之情外,还请求当辽军攻击中华联邦北疆时,乾顺能出兵骚扰中华联邦西鄙,与辽国遥相呼应。
兵行神速,也等不及西夏回书,第三日,耶律延禧便正式遣将南征——受了完颜宗用五胜五败之说所鼓舞,耶律延禧本来又想御驾亲征的,可惜自护步答冈一役后,群臣后宫都变作了惊弓之鸟,死死地拖住了他,耶律延禧这才没有去成,只得在宫中大叹自家倒霉,一国之尊,却不能尽展其材,扬威于战场云云,萧贵哥与一帮子美女千依百顺地哄着他。
耶律延禧呆得闷了,又想要出城打猎,这回是一帮子大臣玩儿了命阻挡——他们怕这位游嬉皇帝兴头一起,这猎就打进中华联邦去了,那时万一有失,如何是好?
当然,象耶律余睹等人,是恨不得耶律延禧有失的,只可惜,他们却不能在场撺掇这昏君两句——耶律余睹极有领军之材,这回也被耶律延禧委以了军中重任,持了虎符后往中京道北安州思乡岭一线领军去了。
与此同时,告辞的还有完颜宗用。这位金国使者已经大功告成,还留在辽国干甚么?拍那个昏君的马屁?他配吗?因此完颜宗用大车驮了耶律延禧赐下的财宝,在耶律延禧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逶迤往东北方满载而归。
而耶律余睹就算再不愿意南征,但是皇命难违,除非他扯旗造反,否则只能是随波逐流。这一日他来到了思乡岭下,虎符交接过兵马,一声令起,就见前后左右二十万辽军全体都动,直向燕云租界压去。
耶律余睹叹息一声,心中苦笑:“我们鹬蚌相争,那些该死的女真人渔人得利——只恨昏君耳根子软,听得几句甘言,便甚么都不管不顾了!”
抬头向南而望,耶律余睹心道:“却不知中华联邦那位元首大人西门庆,现在却在做甚么?”
西门庆已经跑到了河东,正在关南十县租界跟耶律大石谈判。
耶律大石也够倒霉的。他老老实实驻扎在关南十县,老老实实练兵整武,以备未来与金国开战,也不像萧奉先那样对绿化事业有深厚的兴趣,不招谁不惹谁,偏偏流年不利,扫帚星直撞到了他的鼻子上。
因为萧奉先有言,让自己心腹故意克扣驻租界部队的粮饷,结果军需官儿们一合计,一个羊也是赶着,两个羊也是放着,要扣就一起扣吧!于是,耶律大石营中的补给也日益克减起来。
吃不饱没钱花,辽军怨声载道。耶律大石既不能让手下去打草谷坏了军纪,又没钱象萧奉先那样将公器做私兵养起来,只好派人回去跟枢密院的官儿们交涉。那些官儿们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竟有此事?我们就查!彻底地查!非查出个大老腐来不可!”状元郎到底年轻,又起自贫寒,没经过官场的世面,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听说要查大老腐了,他心里那个高兴!于是就号召弟兄们把裤腰带勒紧几扣,眼巴巴地盼着捷报和拖欠的粮饷一块儿运过来。
当然,大老腐是怎么也查不出来的,就当耶律大石一军饿得尸居余气的时候,他的几个同年送来了一封密信。耶律大石现在最盼的是窝头,而不是信件,不过拆开一看之后,耶律大石大叫一声:“此驱鱼于沸油之中,栖鸟于烈火之上也!”这一瞬间,连救苦救难的窝头也忘了。
原来,这封密信中同年们披露——据有关部门的可靠消息,金国使者正在和大辽议和,和议一成,就要发兵攻打中华联邦了。同年们紧着让耶律大石赶紧申请调回来,免得战火一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着密信的耶律大石,想的却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国家的兴亡。金国的狼子野心,他洞若观火,只是人微言轻,一个新晋的状元郎能做些甚么?只好白看两眼罢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独领一军的机会,正当好好把握,以待后举,怎能为了自身的性命安危,就跑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