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裴妼的声音,如出谷黄莺,悦耳动听,但每句话,每个字,都如针尖一样刺人耳目。
侍女行礼之后,急匆匆走了。
周氏本来兴致高昂,听见裴妼这番话,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她没有好口才,又舍不得女儿吃苦,思来想去,先把钱垫上,等儿子回来,再做计较。
正在生闷气的时候,田丽珠来了。
田丽珠给她见礼之后,周氏因为心气不顺,也不愿拿正眼看她,田丽珠站在一旁,还是侍女提醒,周氏才不冷不热的招呼她坐下。
田丽珠并不生气,微微一笑,对周氏说道:“阿家,妾身知道家里缺钱,所以,准备了一些钱,抬进来吧。”
周氏一愣,然后就看到两个丫鬟抬着一口箱子进来。
周氏再也装不下去了,起身来到箱子前,打开了箱子,箱子里半箱铜钱,上面还有一些金叶子,珠宝首饰。
“阿家,这是妾身全部的家当,妾身现下也用不着,就先补贴家用吧。”
周氏简直是眉开眼笑了,微笑着让人将箱子收起来,又觉得这样太过贪婪,便将上面的首饰拿出来,还给田丽珠。
田丽珠推辞一番之后,收了回去。
田丽珠与裴妼之间巨大的差距,让周氏心中的天平更加倾斜,只可惜,田丽珠的出身太低微,不足以与裴妼抗衡。
田丽珠将自己的积蓄送给周氏后,裴妼很快就知道了,冷冷一笑,田丽珠这份小心思,她还真看不上,而且,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裴妼已经做好了走出家门的准备。
贺兰臻回来,先去问候母亲,然后去看裴妼,裴妼轻描淡写的说道:“今天阿家找我来要给小姑的贺礼钱,真是好生奇怪。”
贺兰臻的茶杯已经到了唇边,复又放下,一瞬不瞬的看着裴妼,裴妼一笑,“看什么?”
“你给了吗?”
“我哪里来的钱,难不成,让我拿嫁妆,这嫁妆,可是我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的。”
贺兰臻无奈的闭了闭眼,又摇摇头,声音里透着失望的情绪,“所以,你和阿家起了冲突?”
裴妼的声音瞬间变冷,一双眸子如渊地寒潭,深不见底,令人不敢逼视。
贺兰臻心弦一震,与她对视片刻,挪开了视线,裴妼却咄咄逼人道:“田丽珠今天给了阿家一整箱的钱,听说还有金叶子,还有珠宝饰品,贺兰臻,你一直说自己的没有积蓄,我想知道,田丽珠的钱财是哪里来的,你把我裴妼置于何处,我容忍了你纳妾,可无法容忍你得寸进尺,用一个妾室来羞辱我!”
贺兰臻暗道不好,自己该如何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呢,这是他做知县的时候,存下的积蓄,想着裴妼有一个强大的娘家,而田丽珠,既没身份,又没地位,若是再没钱,那她想在府中立足,千难万难。
所以,他们在蜀中存下的钱财,他偷偷给了田丽珠。
当时,他们的行李拿回府中的时候,他还担心,裴妼会直接拿回自己的院子,后来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裴妼的心思,多在孩子上,她对钱财,一如既往的厌恶,这是士族女郎的自认为高雅的地方。
“五娘,那些钱,是田家给女儿的,与我无关,再说,那些钱,她已经给了阿母,不等于是给了你吗?”贺兰臻心下诧异,一向不屑于谈论钱财的裴妼,为何变得这样市侩。
他不愿与裴妼产生矛盾,裴妼毕竟是他曾经的心头最爱,即便是现在有了田丽珠,他的心里,仍然放不下裴妼,田丽珠在床上的种种表现,最初的时候,完全吸引了他。
现在,却有了一丝丝芥蒂。
事情源于昨天晚上,他和袁一正去酒楼饮酒的时候,听见隔壁桌两个男子聊天,内容有些猥琐,且声音颇高,肆无忌惮的调笑声,让人厌恶。
但是,对于他们聊天的内容,却让贺兰臻心里结了一个疙瘩。
也让他瞬间想起了田丽珠,因为两个男子说,这世间的男子,若是没有去过青楼,便无法领略床底之间的美好,因为家中的妻妾,见识太少,那些勾人魂魄的事情,他们做不来,除非,从青楼买个女子出来。
他只经历过两个女子,裴妼和田丽珠,裴妼是怎样一个人,他不必猜疑,因为自始至终,裴妼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为了留住他的心,甚至不惜弯腰接受田丽珠,这让他十分满意裴妼这个妻子。
田丽珠,她的第一次,肯定是他的。
但是,想到田丽珠那些花样,那些连他都没听说过更没见识过的花样,贺兰臻的心一沉,她分明是一个处子,可那些东西,跟谁学的?他承认,那些花样,让他在床上很销魂,很沉迷,但是,清醒的时候,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后来,袁一正不愿意喝寡酒,带着他去了一个秘密的地方,东市西边的平康坊,从平康坊北门进去,东边有三条小巷,长安人称之为三曲,是有名的妓馆区。
三曲分别是南曲,中曲,北曲,其中,高等名妓都在南曲和中曲,袁一正带他去的,就是中曲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却种着四时不败之花,青石板铺路,门口还有几杆修竹,房间里,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