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时分,云子恺果然如他前日所说,遣了两位内侍官来接任乃意。
马车如同上次一样,载着任乃意进了北门,然后平稳地停在了竹林苑的圆形拱门之前。
任乃意下了马车,刚刚站定,抬头便看到了云子恺俊朗的笑脸。
他的一只手执着一把画了青松的折扇,另外一只手闲闲地背于身后,竹风轻轻吹拂着他温润带笑的容颜,任乃意甚至可以看到他微微露出的一排牙齿。
白如璞玉,甚至还泛着晶亮的光泽。
任乃意朝着福了福身,“三皇子。”
云子恺笑望着她,道:“为了你,我可是连父皇的约见都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负于背后的手伸到任乃意的面前,“来,我带你去看看你以后所住的宫殿。”
任乃意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却并不给予他期待的回礼,只是静静地俯着身。
云子恺见状,淡然一笑,然后潇洒转身,抬步往竹林苑走去。
他带着任乃意穿过华嘴冈,越过石拱桥,来到了位于竹林苑东南角落的一所宫殿——柔颐殿。
云子恺在殿门口站定,随即转身望着任乃意,笑道:“这里便是你以后的住所。”
任乃意望着那殿上方的三个大字,轻声问道:“这是我母亲旧时的宫殿?”
“是。”
任乃意迈步往里走去。只见殿前种满了各色品种不同的五色花朵。有一些是任乃意叫得出名来的,如茉莉,含笑,凤尾,而更多的,则是她从来未曾见过却艳丽非常的美丽花种。
她轻轻跨进殿中,走入那从来未曾见过面的母亲的闺房之中。
一面大到可以照到全身的铜镜,珠帘纱帐,室内隐约漂浮着那被时光渐渐冲淡的少女迷香。
任乃意站在寝殿之中,望着四周隐约觉得熟悉但却其实异常陌生的陈设。
隔着那十七年的时光长河,任乃意却仿佛清晰地看到了少女时代的柔颐公主,曾经过着的,是怎样无忧无虑而又纷繁精彩的生活。
那是与少年时期的任乃意截然相反的一种生活。
任乃意轻轻掀开那一层层的纱幔,缓缓走进内室之中。
当她看清那房中的摆设之后,任乃意不由地大吃一惊。
这里所有的一切,与她在夜晚经常被惊醒的梦魇中的场景,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那么,那个在她的梦中,眼神忧伤,长发披肩的女子,难道——便是这个宫殿曾经的主人吗?
她又究竟遭到了怎样的厄运,才会以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
云子恺的宫殿就在柔颐殿的不远处,出了柔颐殿,穿过那石拱桥,便能看到一座比之其他的宫殿精美奢华上许多的宫殿,那里正是云子恺的住所。
为了欢迎任乃意,云子恺特意在画舫中设宴招待她。
两个人各坐在长桌的两端。桌上珍稀美食,品种繁多,色香味都是上乘的,比起那沁楼的菜品,更加精美了不止一点。
任乃意看着那头淡淡品茶的云子恺,问道:“我记得,云国的皇子,除了太子,过了十五岁就应该要出宫的。为何三皇子却可以继续住在宫中?”
云子恺笑望了她一眼,答道:“这竹林苑已经不算是皇宫,最多只是个别苑。父皇留我在这里,是为了让我来往方便。”
任乃意望着他随时透露出来的优雅而高贵的气息,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倍受皇帝宠爱的三皇子,必然是有着与其他的皇子完全不同的优点的。
这时,任乃意看到从外面走进一个内侍官,俯身在云子恺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手中握着茶杯,表情淡淡地问道:“大皇子也在吗?”
“是的。三皇子。”
云子恺微微颔首,然后道:“就说本王偶感风寒,不宜吹风。”
那内侍官听了云子恺的话,微微一怔,随即才躬身道了声“是”,然后重新走了出去。
任乃意望着他道:“你若有事,但去无妨,我一个人也可以。”
“我知道。”云子恺凝着她,“可是我却愿意陪你。”
空气中陡然泛起一阵青涩而暧昧的气氛,让任乃意瞬间觉得有些局促。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云子恺的双眸,试图说服他道:“三皇子,我是没权没势,又名声尽毁的孤女,在我身上没有任何你可以利用的东西。”
云子恺笑,“我知道。”
“您英俊无双,又受尽皇上宠爱,天下的女子都会为你心动折服。”
“所以呢?”云子恺微微挑眉。
“所以,您完全没有必要将您那珍贵的时间挥霍在我这样的女子身上。”
云子恺听了她的话,脸上不见一丝恼意,甚至带着一丝欣慰道:“比起你对待云自意的方式,我已经十分的满意了。”
他看到任乃意脸上的不解,笑着道:“宫宴那一日,我碰巧经过万松林,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女子将一个肥硕的男人几乎杀死的惊人一幕。”
任乃意微微皱眉,“那你为何不揭发我?”
云子恺听了她这话,凝上她的美眸,“我说过,我喜欢你。从你一定不会知道的某个瞬间开始,我的目光便已经不由自主地为你所吸引。就算你不满意,就算你抗拒,就算你为了避开我而故意地诋毁中伤你自己,也无法改变我的心意。”
“任乃意,你敢不敢与我玩一场游戏?”
任乃意迷惑地望着他。
云子恺轻轻转头,望向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