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骂归咒骂,朱权还是深知蓝玉此举也是事出无奈,目下这十五万骑兵已然深入大漠,首要必须保证战马的饮水,若是人人痛饮一番,只怕再走下去,待得战马脱水乏力之时,这十五万的人马就要尽数葬身在大漠之中了。
待得周围的战马饮过之后,风铁翎沉默着走到坑边蹲下身来,用手捧起坑中剩余的那依然浑浊污秽的水来喝了两口。
朱权身侧的马三保悄悄取下自己马鞍上的水袋递到他身前。
朱权心中气苦,暗暗忖道:咱们还真是过得人不如马。想到这里,推开马三保递过的水袋,蹲在方劲松身侧,用手捧起坑中战马饮用剩余的水来喝了两口,咽喉中那一阵清凉的感觉让他回想起此次北伐的目标,暗自咬牙切齿想道:待得找到了那些该死的家伙,定然让他们好看。
约莫歇息半个时辰之后,十五万骑兵在蓝玉的命令之下,不再策马疾驰,反而人人手牵缰绳,徒步开始跨越沙漠。
朱权听得蓝玉这般命令之后,心中不禁纳闷,暗自忖道:这般没有水源的凶险沙漠,咱们该当疾速穿越才是,怎的反而下马步行?
待得朱权一脚一陷,徒步十数里跟随大军深入沙漠之后,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似这等松软的沙中,再神骏的马一步一陷之下,费力异常的情况下,也是无法疾速奔驰,若是人人骑马而行,只怕待得行出数十里之后,战马都要累得不行。若是大漠之中的骑兵再累垮了坐骑,那就极为凶险了。
眼望着远方天际下那无边无际的黄沙,仿佛无论再走多久也看不到尽头一般。朱权心中也突然升起一丝丝恐惧之意,暗暗想道:沙漠最可怕的地方或许就在于他会慢慢吞噬人心中的希望,让人自己都怀疑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夕阳西斜,天色已然慢慢到了黄昏时分,前方数丈外的情形已然渐渐模糊不清。
“定远侯”王弼策马来到主帅蓝玉身侧,对他低声说道:“弟兄们已然赶路一日,不如咱们就在此弄些吃食,歇息一晚再走。”
蓝玉转头看了看身后已然在荒漠中苦苦挣扎一天,个个弄得灰头土脸的手下将校士卒,咬牙沉声说道:“据斥候所报,再过二十余里,咱们就能出了沙漠。”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对王弼笑道:“告诉弟兄们,出了沙漠咱们就吃饭歇息,让大家再忍忍。”
不远处的锦衣卫同知曹文斌听得蓝玉如此一说,不禁微皱眉头看了看他,默不作声。原来方才他和蓝玉走在队伍前列的时候,先行出发探路的锦衣卫百户回禀蓝玉,说是再过约莫六十余里,就能看到草地了,怎的此时到了蓝玉口中,六十里就变作了二十里?
夜色渐浓,明月当空,十五万的明军骑兵今日在戈壁荒漠中苦苦挣扎了一日,本已又累又饿,待得蓝玉的帅令自前方传递下来,人人听得“吃饭歇息”这四个字的时候,不禁都颇为振奋,人人一手牵着前面同伴坐骑的马尾,一手牵着自己的缰绳,以免在黑夜中掉队,队伍渐渐加快了行进的步伐。将校士卒们个个满怀希望,都盼望早点走完这该死的“二十里路”,也好早些吃饭睡觉。
朱权默默的牵马行走,此时的他也是浑身酸疼,劳累不堪。口干舌燥,饥火难耐下索性连说话的力气都干脆节约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光,抬头看到当空的明月位置变化甚大,眼望前方无尽的黑暗,暗自叹了口气,心忖道:这般黑夜中不知远近,倒比白日里放眼望去,全是黄沙要好得多了。原来他白日里在沙漠中苦苦走了一日,已然深有体会,沙漠最为可怕之处并不是干涸和死亡,而是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目力所及之处,天地相接间那望不到尽头的黄沙极易让人产生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绝望感觉,置身于这无边的沙海之中,使得人人都会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可怕的错觉,即使走了一百里,一千里,也未必能活着步出沙漠。这种可怕的绝望和怀疑,甚至远远超过了死亡本身。
不知时光过了多久,跟随黑甲骑兵的朱权陡然间听得前方明军士卒接连传来欢呼声,待得身前不远的骑士转头对后面的同伴欢呼着:“草地,草地,到草地了……”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时分,待得脚踏实地的感觉由脚下传来,朱权忍耐不住,蹲下身来摸了摸地上干枯的荒草,不禁一阵狂喜,明白这十五万大军已然成功跨越了一百余里的荒漠。
率众当先的蓝玉跳下马来,狠狠用脚跺了跺脚下坚硬的土地,转身对身侧的中军司马传令道:“不得我军令,不许歇息,让弟兄们将战马放开吃点草,粮食也多喂马,情愿人饿肚子也须得让战马多吃些。做饭之时,穴地而炊,若是做饭搞得火光出现,杀无赦。”原来此时蓝玉所率的大军虽则已然走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段荒漠,却依旧身处四面开阔,无遮无拦的草原地带,驻扎之地势必分布数里方圆之地,若是不小心遮掩做饭的火光,则极易给元军斥候知觉。
朱权自出发到现在,尚未吃过任何东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感觉前面的大队慢慢停顿了下来,再也忍耐不住浑身的疲劳,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想催促身边的马三保快去做饭之时,忽然听得大队前方传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