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对阵其他乱世枭雄,道衍秃驴断不会出这么一个孤军深入,全然置后方不顾的馊主意。”荆鲲转身负手而立,仰头看着碧蓝的苍穹,轻轻接道:“可惜当今皇帝陛下削藩之际竟然放回朱棣三子,曾将数十万大军竟皆赋予李景隆这个纨绔子弟手中,更曾让其领着南方大军在冬季攻取北平,他们这般战法虽则依旧险象环生,迅雷不及掩耳下未必沒有一战功成,颠倒乾坤的可能。”说到此处,转身目注秦卓峰沉声说道:“假若朱棣改朝换代,只怕朱权便要身陷险境之中。”
秦卓峰深知燕王朱棣和他老子洪武皇帝一般无二,绝非一个善男信女,此时听得老友这般郑重其事的言语,心中不禁一沉,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朱棣过河拆桥?”
“此时他二人自然是同舟共济,一旦江山易主,只怕就难得说了。”荆鲲一面缓缓落座,一面说道。
秦卓峰念及朱权安危,不禁颇为心乱,只是深知老友乃智谋卓绝之士,此时眼见他面露思忖之色,也就强自按捺住性子,取过酒葫芦狠狠灌下一口,喝起了闷酒。
荆鲲取过一侧炉火上的茶壶,将煮好的茶水轻轻注入茶杯,待饮得半杯后突然轻声说道:“当今皇帝陛下虽则昏聩无能,毕竟乃大明开国之君,洪武皇帝诏告天下册立的皇帝。若想保朱权身家性命,倒有一计可施,尚需你南下一行。”
当头戴范阳斗笠的秦卓峰策马疾驰,沿着官道南下之时,朱棣麾下的燕军已然绕过宿州,自齐眉山下改道往东,前方之地便是灵璧。
黄昏之际,十万燕军扎下营寨,朱棣遥望约莫两里开外,可谓近在咫尺,连绵开去的南军营寨,心情极是沉重,转头对今日早间赶到的朱权说道:“愚兄转道灵璧本欲避开朝廷由凤阳府方向來的大军,岂料人算不如天算,还是给匹夫平安等人堵住了去路。”原來由宿州南下去京师应天最近的路途本是自洪武皇帝朱元璋的老家凤阳府附近而去,但朱棣估计建文皇帝朱允炆此时早已得知自己率军南下,必然调动大军在这条道路围困阻击,是故宁肯多绕路也要避开大量敌军,岂料今日得斥候所报,两路各有数万人马的南军由东往西而來,牢牢堵住了自己的去路。屋漏偏逢连夜雨,约莫个把时辰前,平安麾下骑兵终究还是跟踪追击而至,在十数里外越过自己的营寨,前往南军营地聚集,明日自己需要面对的是至少十余万敌军。
“盛庸若得知我等未曾强攻徐州,只怕你我意图已然暴露无遗,明日有进无退,唯有拼死一战。”朱权抖了抖身后的丝绸披风,沉声说道。
朱棣深知目下时不与我,盛庸看穿自己直捣应天的用意后必然疯狂追击而至,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与其腹背受敌,不如奋力向前,方有一线胜机,打定主意后当即策马回营,传下帅令,明日一早众将率领大军出营交战。
众将面面相觑中一人站起身來,抱拳躬身禀道:“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末将以为我等当回军北返为上。”正是朱棣手下大将邱福。
众将闻言下纷纷站起身來附和。原來此时燕军面临的形势太过险恶,众将虽是惯经战阵之辈,念及前有平安,何福诸路大军堵截,后有盛庸衔尾追击而至,内心中不禁都暗自萌生了退意。
朱权闻言断然道:“此时我等若是退军,匹夫平安势必咬住不放,归途中再想避开盛庸大军无异于痴人说梦,与其腹背受敌,不如趁着盛庸尚未到來之前各个击破。”
朱能深知朱棣此时绝不容许众将退缩,站起身來朗声说道:“我等追随殿下奉天靖难來到此地,已是无路可退,若然兵败,谁人能逃附逆大罪,诛灭满门之祸?”自张玉战死后,他已然成为燕军众将之首,此时凛然说來,自有一股威信。
燕军众将见朱权,朱能皆是这般强硬,也就勉强压下心中不服,领命分头回营。
与此同时,南军帅帐之中,奉皇帝陛下旨意,兵部急令,由盱眙率军赶來堵截燕军的都指挥何福皱着眉头对平安说道:“我军粮草尚未运到,不如我等稍退择地深沟高垒,拖住反贼大军,以待历城候率军赶到,前后夹击,必可大破之。”原來何福得兵部急令后仓促率军而來,大军所需的粮草尚在百里之外,而平安自徐州城下急追而至,也不可能携带大量粮草拖累行军速度,目下大军中粮草不过仅仅够得两日而已。
“燕逆亡命率军千里而來,被我大军堵截,腹背受敌之势不远亦,待我明日小战,挫得敌军锐气,未始不会军心大乱。我等再行率军后撤不迟。”平安瓮声瓮气的说道。他身为久经沙场的宿将,深知明日无须和燕军倾力决战,只须小胜便能重挫敌军士气,若能将燕军迫退数里后,朝廷大军十余万方能从容后退,构筑深沟高垒之势。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三万南军骑兵在平安率领下缓缓出营,在空阔之地排开阵势。
朱棣眼见敌军不愿决战,步卒尽皆严守营寨,自己若是强攻硬打势必伤亡惨重,无奈之下只得低声吩咐朱权数句后,骑着汗血宝马亲率两万余燕军骑兵出营列阵。
号角声中,燕军骁将白义,王真,刘江策马而前,五千骑兵纵马飞驰,朝敌军而去。
顶盔贯甲的南军都指挥平安有意挫伤敌军士气,眼见敌军來攻,当即手提长枪,催动胯下灰色骏马,亲率五千骑兵迎战。他深知燕王朱棣精于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