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襄看了看众人,慢悠悠道,“不急。我兄弟他们从南边来,想来对贩马走马并不十分了解,这趟活路适不适合干,愿不愿意干,总得先看看。各位在想什么,我也明白,帮里不会进立不住的人,不会进吃闲饭的人,哪怕是我蔡襄的兄弟。这几日正好南关马市开市,霍安,你可愿意先跟着我看一看?”
霍安点点头。
隆叔忽然笑道,“今日下午,小茶壶跑回来跟我说,说他在遛马地饱了眼福,阿襄和这位小兄弟遛马遛得十分畅快啊。”
蔡襄爽朗地一笑,“咱们马帮有句老话,是骡子是马,遛遛就知道。各位,拭目以待。”
霍安沉静地笑笑。
蔡襄再举杯,众人又响应,看得苏换好郁闷,一口菜都没吃,就连喝三大杯,伤身呐。
于是她趁大家喝酒,偷偷摸摸往霍安碗里布了些菜,却不料蔡襄放下酒杯就笑,“妹子,你们好恩爱。”
啊啊啊,这个蔡襄有点高傲,说话还横冲直撞,有时像坏人,有时又像好人,为什么赵敢大哥会和他结拜啊?
她只好努力克制,继续保持端庄,低头吃菜。
然后,一桌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大多在讨论这场马市的交易。
霍安静静地听,苏换原本就觉得自己在这场合不大适宜,但她和霍安初来未定,霍安也没法将她一个人扔回客栈,于是这种情况下,苏换觉得自己保持沉默低调端庄内涵,才是王道,不至于让人看扁。
忽然一个穿灰衣的年轻汉子问道,“霍兄弟在南边时,是做什么的?”
蛐蛐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那汉子,人家是哑巴,怎么回答你嘛。
苏换抬起头来。
蔡襄倒是悠闲,看着霍安怎么处理。孟先生夹了根青菜来慢慢嚼,隆叔笑眯眯地抿口酒。
苏换心里冷笑,从容道,“我夫君打猎。”
灰衣汉子哦一声,低头去夹菜,但眼角眉梢都透出些许轻视。话都不能说,还跟着去贩马走马,笑话。
苏换继续道,“他比较喜欢打老虎和野猪。”
蛐蛐转目看霍安,哦哦哦,这哑巴打猎好高端,一打就打老虎和野猪这种档次的。
那叫永荣的腼腆男子和善一笑,说话有条不紊,“我爷爷是挖参的,多是和猎户相伴进山。小时候,他也给我讲些打猎的趣事。我听说,老虎和野猪都是极不好猎的,老虎猛,野猪狂,要猎这两样,需要些本事。”
霍安还是眉目沉静,向永荣点头致意,似乎宠辱不惊。
苏换却瞬间对永荣好感飙升,一大帮子人,就这个男子又谦和又识货,就连蛐蛐那种小孩,也跟着蔡襄学坏了,成天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模样。
蔡襄却兴致勃勃问,“南边和北边,无论是气候水土,还是吃住习惯,都有好些差异。霍安,你们在南边成了家,怎么想着来北边了?”
苏换语滞,她总不能说他们私奔吧。
这时,霍安终于动了,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牌,又掏出炭条,飞快地写几个字,递给蔡襄。
他写的是:打猎不是长久计。
蛐蛐很好奇地想看,但无奈伸长颈子都看不到。
蔡襄抬头打量霍安一眼,有些意外,最终赞道,“嗯,好字。”
孟先生抬起眼皮,凉凉看了霍安一眼。
苏换觉得,同是老头子,还是昆爷比较可爱,虽然也不爱说笑,但总不像这个瘦老头,看人总发凉。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了。蔡襄让永荣去送孟先生,隆叔和其他人也客气地告辞了,蛐蛐屁颠屁颠地去结账,唯剩下蔡襄和霍安苏换二人。
蔡襄慢慢喝完一杯茶,才抬头看霍安,正色道,“马市还有三天。霍安,这三天里你跟着我看,我会与你讲,贩马走马是怎么一回事,你掂量掂量,合不合适做这个,再做决定。还有,除了蛐蛐,今晚那五个人,都是帮里司职要害的,具体做什么,我会慢慢和你讲。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想留下,光愿意还不够,还得让他们点头。”
霍安点点头。
蔡襄看一眼苏换,又郑重道,“这行当并不好做,慢慢你就明白了,尤其是,你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不可能时时带在身边。自然,这行当是来钱的,不少人咬牙干个几年,便攒些银子另谋出路了。这些,你们都要想清楚了。”
霍安又点点头。他七岁到桃花村,二十二岁离开桃花村,长久的岁月里,他都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直到苏奇葩从天而降。
做人处事的道理,母亲教给他许多,但出来后才明白,正如昆爷所说,每个人都得摸爬滚打,光懂道理是不够的。
苏换低着头扭衣角。
蛐蛐跑进来,“襄哥,我们回去不?”
蔡襄笑了笑,又有些玩世不恭,“去金玉楼。”
蛐蛐点点头。
蔡襄问道,“你们在哪里落脚?”
苏换说,“客栈。”
蔡襄说,“霍安,马市那种地方不适合妹子去,别再带她去了。你如果信我,明日早上,我叫蛐蛐到客栈去接你们,这几日你们先去我家里住着,白日里,妹子就待在家里,总比在客栈让你放心。过几日,你们做好决定了,是走是留再做打算。”
他说话很平静,既无赵敢那种乐于相助的热情,也无下午初见时那种不屑一顾的淡漠,让苏换越发看不懂他。
霍安却站起来,郑重地抱拳相谢。
这蔡襄是个极冷静的人,看着有几分淡漠和玩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