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姗姗迟到的春风,让城外正是新芽绽吐,草木荫露的时节,但昔日踏春迎新的胜地,临近三月三,就热闹如熙的曲江上,浊流滚滚飘满了枯枝败叶垃圾杂物,象人灰郁的心情,飘浊而不可琢磨,北城监门将薛嵩也正在烦恼。
官军的围城不是没有代价,城中早已断粮多时,供应给那些轮值守戍人马的肉汤,虽然从来不说那里来的,但连城野狗和乌鸦都早被吃光了……弟兵,虽然刻意保存实力,但也只剩三千多,而且缺衣少食,困顿于饥寒,……
更大的麻烦是坐在眼前的这位少年,虽然他冠发纠结看起来很是潦倒落魄,虽然这一身大号的革甲穿在他身上,文弱槟质的一点都不象个军人,更象个戏衣丑伶,但是薛嵩现在可是一点发笑的心情都没有。
“将军有所决断了么”
少年赫然抬起头来,苍白而疲惫的面容上,目光明亮而犀利,毫无惊奇的表情,赫然就是那位久寻不获的随军观察团参军李萼,
“西军大败,正是我军大索四方之时,你这几个残匿居然自己送上门来,难道不怕死么”
“怕,怕的要死”少年放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左右“不过将军你应该更怕”
薛嵩顿时哧声冷笑起来。却是不应不由地他的话头而去,这种说辞他见的多了,也有几个不知好歹,试图靠危言耸听打动他的,都被砍下脑袋来送到洛阳献诚去了。
只是这个家伙是明目张胆穿着安军校尉的服饰,光明正大前呼后拥的找上门来拜见的,既敢公然现身,必有所持。谁知道城中有多少他的同党。又有多少人与自己是一般地首鼠两端暗通外款,对方手中又还有什么样的底牌隐而未发。
少年李萼毫不为意,轻轻活动了久坐有些僵直的腰背,继续道
“若想把我交出去,我一进来就可以这么做了”
说起自身生死,少年一副从容自度。轻描淡写的好象是发生别人身上的事情。
“将军既然不愿意做,那就是因为把我交出去,对将军没有丝毫实质的好处,反而有处不清地干系,不是么”
薛嵩依旧冷脸沉然望着这个年轻的说客,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半响,才突然嘿呵大笑了起来。“小子倒是好胆色,不过……
“眼下西军大败,旧朝已无再战之力,关内尽是我军的天下”
他肃容裣笑。目炽如刀,灼灼刮刺在对方年轻的面庞上。
“这彼弱我强之势。你又能凭据什么,敢来挑说我部。做那螳臂当车无谓之举”。
“我虽然无须交你出去,但大不了把你杀了一埋,这兵乱之时,谁又自知,也于我后路无损把,心高胆大是好事,但是不明时势,找死也不怪别人了”
说到这里。言中已经浸透肃杀战利的味道,突而厉声向外喝道
“亲护兵何在”
刹那哗啦连声。门厅间猛然冲进一群顶盔贯甲的亲兵,显然早侯多时了,个个森冷肃杀,刀剑寒凛直逼将过来。
“这不明时势的人,薛将军才是把!”一个有些变调的声音响起。
面对利刃临颈,饶是李萼少年胆巨自持甚高,也不禁面色发白,转了几变,却迅速平复下来,转而淡然无波的失声而笑,“彼弱我强?难道叛军真的还有余力进取么”
“再说,遭逢大败地,只是西北诸路和山南军而已”
他说到这句话,意味深长的看了薛嵩一眼,对方正是目光闪动似有所思。
“我家大人挟两府三军四部兵甲十万,附丛军民数十万计,可是丝毫未损地……散关、扶风、兰田诸多关要尽在我手,偌大的关内,残破地无粮可就,无兵可募”
“这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彼方,这个强势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时表象尔”
“若是将军所持的仅仅是那同罗胡,那就算了,我也算认人无眼,死得其所”
李萼越发从容,对着咫尺刀光印出的自己形容,却弹整起了衣冠。
“不过,这些胡人安身立命的根子,可都在塞外茫~|人又素来逐利避害,习惯利字当头,唯从强者,支持的一时,难道还支持的一世,小可实在看不出贵军,有什么能够让他们久留不去的理由”
薛嵩虽然沉容不语,却已然挥手退下众亲军。作为严庄的直属,他自然知道一些内情为了引来那些同罗胡南下,要许诺付出何等地代价。
“当然了,若是将军委决不下,那也无妨,退走潼关也足以自保无余,只是若还在这城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
“不过所谓穷途末路的变节,怎么比地上危乱逆境中的拨乱反正,锦上添花人人都会做,但是雪中送炭才弥足珍贵,将军可见刘正臣、王玄志的故事”
说到这一节,薛嵩才真正心中稍稍动容起来,作为大唐曲指可数的勋门之后,他与同为前代节帅后人的张忠志、安守忠不同,他对安禄山可没有多少知遇之恩或者能够为之效死的情感,纯粹是大势所驱。
原范阳留守刘客奴以反戈一击,虽然为史思明大败,却依旧受范阳节度使。
而那位杀伪官而反正的,新任安东都护王玄志更是他的老上官,这种能够让朝廷不吝封赏,以天下榜样的机会并不多。
明知道这船要沉了只是迟早的事,再为它陪葬就是愚蠢的行为了。所以他可以派出心腹,与成都行朝那位太上的宠臣大将暗通声息。
但他在西军攻势中,不愿意随大流反正,自然是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