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诸门大开,再次迎来献俘***的露布。披红挂彩的游骑,成群结队的奔走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上,高声唱念这告捷的内容和天子校阅出征将士的通告。
对洛阳官吏士民百姓来说,短短半年光景这已经是第三次,但显然他们的兴趣依旧盎然不减,因为告捷的规模一次比一次更加宏大,献俘的规格一次比一次高。
从河西大战中俘获的吐蕃万户、部大将、节度使、都督、军元帅,到关内保卫战所获的种巴结、外相、理事大相、文书臣相,再到这次青唐攻略赴降的吐蕃小王,大小伦,内大相。代表吐蕃国政权朝野的军将臣官,几乎都成了大唐的战利品。
一身玄地金小衮的天子小白,站在大内皇城最外重的大中景光门上,正对着鱼俪在洛水河畔上,漫长的俘虏队伍,他们要通过东西两端的天津桥,绕城一圈。
如今四边九夷的边蕃和外域大多安定,大唐的宫廷里充斥着他们献上的人质和俘虏。无论是如何英明神武的天子,虚荣心都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圣太宗皇帝励精图治,攻灭东西突厥,令两可汗舞蹈于宫廷,以偿高祖白马之盟的故耻,高宗显皇帝,破薛延陀,规复安西四镇,灭高句丽、百济,献告太庙,以偿太宗东征夙愿。。。。
现今吐蕃这个与大唐恩怨纠缠百年的宿敌,也被斩于蹄下,作为当代天子,他似乎也有了与大唐历代那些被人称颂和传唱的先帝们比肩的资本了。
他满心欢喜又百感交集,父皇退位前的话语仿佛历历在耳,
“我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挑中这个女婿啊”,
“实在羡慕我儿,寡人未得善用,却让你恰逢其时啊。。”
他回味起来,却又有些重新明白于心了,却再次想起当初逃亡路上的戏言,“你想学光武么,我或许可以帮忙,只要能保我做个舒服的弄臣就好了”。。
当初看似玩笑的声声誓言,如今都已经一一应验。也该到了我兑现的时候了。他在心中默念道。
巨大的喧嚣声,再次将他从过往的沉思中拉回来。
牵儿携女的士民百姓早就堆满了洛水两岸,连那些靠近沿河大道的城坊墙头角楼上,都簇拥着一堆堆的人头,那些靠近城坊边上拥有高宅豪宇的人家,更是早早在家中高处备好了案几和器物,带着盛装华裳打扮家眷,占好观看的位置。
被水洗过的青石街道上,
首先出现前导的军乐班子,沿途一路唱奏着《破虏子》,随着他们的行进的步伐,才是吐蕃献俘的队伍,都是由背缚吐蕃贵姓组成,蜿蜒在街道上足足有上千人,他们穿着吐蕃风格的毡衣裘袍,重新配饰上代表本人身份等阶的告身和饰品,虽然看起来还算整洁,却是死气沉沉的充斥着各种颓丧和木然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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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街之后,他们的终点在于皇城的太庙和明堂,集体成片跪在那里,由太常寺等衙署的官员,举行祭礼将这个喜讯,告知历代皇帝在天之灵。
最后只有身份比较尊贵的很少一部分人,会被朝廷挑选出来,给予虚名的官衔,在赐予的住宅内被当做猪一样养起来,等到每年年节大朝的时候,作为接见外藩使臣宾客的仪仗排场的一部分,以示天朝的武功和宽大胸怀。
其余人都要在那些府兵军屯的田庄、工场、矿山里,以军奴的身份度过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想这监管下无休止的苦役和劳作,也可以自请加入敢死效节军,到边境上去拚命,博取一个人身***。
献俘过后,在唱奏大乐《浩荡恩》***现的,是那些新近降伏的藩部头领和小国使臣组成的队伍,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盛装,高举这臣贡的藩物和拜表,垂手低头走在街道上,满是震惊、敬畏和赞叹的颜色。
他们过后,才是天子校阅出征将士的重头大戏。金鼓齐鸣,管吹大作的《得胜班》声乐中
当首是黄披金鳞的少年雍王出现在宫门前的御道上,他头戴金冠身披大氅,骑在雪白神骏的青海龙驹上,看起来少了几分少年的文质柔弱,多了些行于军伍的英武坚毅,很是吸引了无数少女妇人的目光交注,也看的坐在后妃列班里头首侧左的沈惠妃,很有些既欣慰,又是感叹之类的复杂神情,
相比另一侧同样头插八只错金流彩簪子,雍容典静如同宫礼教科书一般规范的独孤贵妃,她隐然成为一众宫中女眷中的焦点,无论是妒忌还是艳慕还是巴结的心思,都在感叹有这么个儿子,下半生权势荣华无忧了,可惜就是出身小户,没有一个有力的娘家,不然位列朝班高品,也不过是须臾之念。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可以结交和亲近的契机。一时间,在场的许多人都动起了各色心思来。
紧随雍王仪仗之后的,是以内常侍,领枢密知事,西北路军容观察大使的鱼朝恩,他身着一袭代表中贵极致的紫衣,镶玉乌纱璞头,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却是左右顾盼,抑制不住的满面春风得意。
本来以一介阉宦内臣,是没有必要出席这种巡阅大礼的,虽然只有寥寥数骑黄门扈从,相比旗鼓吹打载道的雍王行仗毫不起眼,但他既然被特旨举旗从列于后,这本身就是一种褒奖和态度。
许多人不由猜测起来,这是否意味着天子经过数年的抑制打压后,重新开始重用中贵内臣的兆头。宰相之中已经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而几位枢密副使,却是表情复杂,显然事前并没有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