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郁欢面上还是惶恐不已,颤颤微微站起身来,瞅向师父常子方。
常子方未发一言,依旧云淡风清,看向床塌之上的帝后,真凤金凰。
“常大医如今在宫外可有住处?无欢虽已留下,朕看皇后之疾还需先生多疗治一些时日。”皇帝英眉陡斜,定定说道,“先皇曾在京郊西山置仙坊,仙人博士皆在那里煮炼百药,还请先生屈就,待些时日,皇后如有不适,先生也好即近就医。”
“草民谨遵圣命!”常子方伏地叩首答道。
随常子方出得殿来,已经时近正午。日头高照,褪尽了初时抖峭春寒,让人舒服得想伏身而睡。
阿干里先前已去御马监备马,人影早已不见。
“欢儿,在宫中万事谨慎为上。师父言尽于此,此后运命,各凭天意。时候不早了,这就随这位姑娘安置去吧!”常子方说罢,迈着流星般的步子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惘然的郁欢征征立在原地,甚至未容她道一句别。
道一句:“师父,保重!”
而已。
整整一个后晌,郁欢都侍在云母堂外堂,着皇帝吩咐,说第一天针刺,怕有不合适的地方,让她随侍。
此时,郁欢刚回到婢女安置的地方,已经是月上中天。她中午用过午膳还没有来得及置换婢女服,便跟随宣她入殿侍候的碧桃入了殿,直到现在才拖着僵直的腰背回到寝屋。一后晌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一直在外堂,连皇后都没机会再瞧上一眼,便累得腰膝酸软。看来,以前侍候师父的日子还算是好过,最起码不用做这久长时间的挺尸状。
又想起碧桃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对着主子,要自称奴婢,一点规矩都没有”,她苦笑一声。午间时,和师父分道扬镳之际,便明白自己从此后是贱籍在身,贱役在宫了。不然,师父也不会在皇帝面前未说一辞,为她争取个稍好点的待遇。瞧瞧,这就是她的师父。自随得他,她就未见得过这个师父对任何事情感兴趣过,除了那炼成的药丹能令他稍有激动,便是任何人事都无法入得他的眼,几乎会让人以为他是个不食五谷之隐仙!
只是——
只是从此后,她真的就只是一只蝼蚁蚍蜉,只是一个任人鱼肉随主宰割的,小婢女。
但是从此后,她这一只小小的蝼蚁蚍蜉,却要活出小物风骨,活出此前此后不是自己,属于名字叫无欢的小婢女的人生,或者与世同尘,与污同流,终要叫郁欢痛快的惬意放情。
也好叫那甘就幽冥的孤苦女子含笑而往,长乐未央......
也好叫那不甘不情不愿的他与她,他们与她们,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既往的,可追的,活得痛快,去得痛快......
一丝淡笑爬上她的嘴角,冷冽而醇,妖艳而纯。
说起这个碧桃来,也不是个简单货色。她是姚皇后的贴身婢女,据她自己说,跟随主子已经十年之久,看来是个陪嫁丫头。不过,这碧桃看样子也有二十芳华了,难道一直没有放出宫许配人家吗?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刚打开自己的随身包袱,一枚掌心大小的物件便跳脱入眼。她一征,才突然发现自己入宫前怕宫婢搜身,竟是将这琉璃镜置于行囊中,遂拿起来在手中轻轻摩梭着,像捧珍奉宝似的。眸内流光四合,蹙眉低首,喃喃道:“阿娘,姐姐,欢儿......好想你们......”双手轻轻合在一起,一点晶莹自指间滑落,默然无声。
“喂,你干什么呢?油灯都快灭了,也不知道挑挑!”一个粗厉女声蓦地打断郁欢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得又一声近在耳前:“喂,和你说话呢!你就是新来侍候皇后娘娘的小婢女吗?”
(写到这里,悠歌想说,谢谢读者大大们这一个月来的支持!郁欢的人生即将展开,却并不在于宫斗,她只是一个医婢,最后将走向何方,还请亲们继续关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