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无完卵,杨伶若生于帝王之家,这个道理她自然清楚,一朝覆灭,她所失去的不仅仅是国和家,一夜变换,她更是由一朝公主沦为亡国之女,大起大落后,还能沉淀下来的心悸,往往是可以埋藏得最深的!更何况,她身体里还流淌着一个生于帝王家儿女独有的敏锐血统,于盛世,这是天际生养不屑凡世尘埃沾染的惬意,于乱世,这是足以避世余生不受改朝换代遗祸的稻草,所以,杨伶若几经变故,还可以淡然处之,也并非冷漠,只是,这样的心态与她这个年纪,实有云泥之差。
她回转脚步,往自己的客房走了回去,嘴中喃喃道:“你放心好了,我杨伶若不会寻死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东都洛阳
几方局势僵持多时,李密久攻洛阳不下,如今宇文化及西来,恐受两面夹击,正自烦恼,却不料洛阳有敕诏送来,可谓天助,他即上表称臣,且请讨灭宇文化及。而这也正是何了皇帝杨侗的意思,不日便下诏,封李密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并以徐世勣为右武侯大将军,共同对付宇文化及,洛阳危机解除,宇文化及面临形势即是堪忧。
梁暮凝随在军中,已是几日不见宇文化及来与她对弈,又听由侍女谈及,萧皇后似被冷落,看来昔日叱咤风云的枭雄,也是近了末路之时了。
七月,宇文化及渡永济渠,与李密战于童山之下,作最后一搏,两军混战间,李密身中流矢,从马上掉下摔晕,幸得秦叔宝单骑冲入敌阵救出李密,才能死里逃生,之后,洛阳军几员大将统兵合力奋战,最终,宇文化及因长途征战、粮草不济而败退,他率残兵败走魏县,从此便是一蹶不振,部下将领多半叛归李密。
人在征途中总是最易忘记时间,昨日明明还是炎炎夏日,转眼就又近了秋时。
一阵轻柔的脚步响起,梁暮凝一踏上魏县城头,身肩斗篷便飞扬了起来,她看着以立在城上许久的宇文化及,眸中竟不禁泛起了哀伤。“义父召唤暮凝来,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亦是轻柔。
宇文化及转过头,眼神中有不知名的阴郁,从童山一战之后,他自知大势已去,如今栖身魏县,也只能安顿一时,不得长久;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不在了,而换之的却是弑君叛国的万世骂名,以及腹心之士越来越少、兵势日渐衰弱的逆境,明知前路渺茫,败局已定,他眉间不免会流露出彻骨悲凉的意味,只是眼角尚留英锐,因为在他心中,还有最后想要企及背负的一种荣耀,“你来了……”,宇文化及怔了片刻,不由叹息的应了一声。
“是!”
“老夫的登基大典,将在三日后举行……”
“义父决定了?”
“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
“……,暮凝先行恭贺义父,可以荣登帝位。”
“…………”
梁暮凝微微躬身,宇文化及却无半点喜悦的回头远眺,极目中原,脸上泛起哀伤的神色。
武德元年九月,宇文化及命人制定奉天禅让的继位礼仪,又暗中派人鸩杀了杨浩,自己称帝,建都于魏县,国号许,建元天寿,册封萧皇后为淑妃,设置文武百官,割据一方。
同月,洛阳王世充趁李密童山战后疲惫之时,精选兵卒二万余人,进至偃师,李密骄矜,不听部将裴仁基以精兵把守要道,然后西进东都击其虚弱的策略,反是安于现状,让王世充有了可乘之机,以精骑二百潜入北邙山,伏兵突袭李密军营,纵火焚烧房屋辎重,此战,瓦岗军大败,李密带万余人逃回洛口;王世充乘胜攻占偃师,俘获裴仁基、郑颋、祖君彦等几十人,邴元真、单雄信等骁将也不得不向王世充投降,李密见自己大势已去,只得率部二万余人西入关中,投降李唐,自此,曾是风生水起,盛极一时的瓦岗军亦以失败告终。
这一战也使得王世充声名大振,他尽收李密部众十余万人返回东都。皇泰主因王世充败李密有功,封其为太尉、尚书令,掌管内外诸军事,并许他开太尉府,设置官属,精选人员,从此,东都之中王世充再无劲敌可言,他自恃功高,势倾内外,除裴仁基父子骁勇而对其深礼之外,再不复优待贤士。
之后数月,中原各地虽纷纷有起义首领称帝之闻,但也多为小股势力,不足为患,天下大势分布已以长安李渊、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三方为主,而部分中小势力的摇摆不定,又使他们利弊之间有了牵制,不敢妄动;更有聪明之人,借此养精蓄锐之机,树立声威,招揽天下群雄,图谋后事,李渊二子李世民便算这中佼佼,少年英雄,战场杀敌建立功勋无数,秦王府内招贤纳士,秦王美名,天下传诵。
“夫人,你要布料已织好了……”窗外寒风骤起,看来又将是场大雪,雅雅进屋刚放下托盘,便又转回身将门窗都关了上。
“咳咳……,谢谢…谢……”
“夫人,您、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
“…………”
雅雅由床边拿了一件厚披风,帮梁暮凝披在了肩上,又到桌边倒了热茶递给她,然后习惯性的帮她整理着边上篮中刚绣好的锦帕,嘴中还喃喃道:“夫人的绣艺又精进了,只是秀的图案、还是怪异,谁家孩子能长成这个样了呢?”
听她说话,梁暮凝实是忍不住的噗嗤一笑,“那是卡通人物,不是谁家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