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辉煌的殿堂之上,映着华灯烛影,有姿态曼妙的女子舞步轻盈、纱罗飘逸,乐曲之声也是曼妙悦耳,有如天籁。宫中女眷、妃嫔们嬉笑交谈,面面相顾、切切私语,虽听不清内容,但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是在议论这位丞相之女梁暮凝。
西苑,又称会通苑,它是历史上最为华丽的园囿之一;北至邙山,南抵伊阕,周围二百余里,据记载,其内造十六院,屈曲周绕龙鳞渠。
“在西苑居住的可都是皇上的宠妃,姑娘好福气呀……”
“陛下常于此为曲水之饮,妹妹聪慧,定能受宠……”
“…………”
盛筵过后,坐在前往西苑的玉辇上,梁暮凝回想着那些妃嫔们在筵席上对自己的问贺,说者有意,听者亦有心,越是繁华的亲和,越是丑恶的渊薮,这就是后宫女人们的悲哀,不见流血的斗争,往往是更惨烈的,想到自己马上也要陷入这样的旋涡中,即使刚才的片刻都已觉得冰冷刺骨,又该怎样度过以后的日子呢?眼泪终黯然流下。
凌波宫并不在十六院之内,但比起先前的碧琼阁是要大的多的,而在金线勾着天仙图的梁柱间挂满朱纱帐,透着细致和神秘,地面上撒满的红色花瓣在烛光的映照下,让一切都蒙上一层泛着金光的朱红色,有宫人引领着儿梁暮凝入掖阁至床榻前,一切已成定局。
“姑娘请宽衣等候!”那宫人声音细柔,款款说道。
梁暮凝在宫女的侍候下无奈的缓缓褪去华服、卸下珠饰,长长的黑发如瀑布似的散开在欺霜赛雪的肌肤上,面无血色,躺于榻上,只待任人摆布,孤女如此,我见犹怜。
有微风吹入,泛着光的朱纱帐随风摆动着,周围的一切亦如死寂。
星移斗转,云遮半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宫门外似有人来的步伐声,只是不会儿便又离去了,就这样来去了不知道多少回,始终没有人进来,一更、二更、三更……,梁暮凝在无声的等待中渐渐睡去,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忐忑不安。
清风徐拂,又是一日清晨。
“姑娘早,奴婢是来侍候您更衣梳妆的……!”有宫女轻盈的声音从外殿传来。
睁开朦胧的双眼,意识还有些模糊,“我没事儿吗?昨晚皇上没有来!” 梁暮凝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菩萨保佑、谢天谢地的乱想东西,起身坐在床边有些后怕,这种处境自己竟还能睡着,莫非上辈子真是瞌睡虫投胎不成?她起身,穿着单薄的杏色宽袖纱裙,在轻罗蔓帐的幕帘中穿梭,久违的喜悦之色略上眉梢。
“姑娘……,你还好吗?”宫女关切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听到声音,梁暮凝忙收敛了心情,淡淡道:“进来吧……!”
“暮凝姑娘,奴婢是奉娘娘旨意来给您梳妆的,午时去曲水殿觐见陛下,用膳。”
“那昨晚……?”
“陛下辛劳,昨夜在观文殿处理公务,不曾离开。”
见梁暮凝沉思,那宫女又道:“我来帮姑娘梳妆吧!”
“你叫什么名字?”梁暮凝坐在镜前无聊的问道。
那宫女一边对镜梳理着梁暮凝如缎的长发,一边答腔道:“奴婢彩碧。”听了名字,她又好奇的追问道:“观文殿是什么地方?陛下在那里过夜吗?” 彩碧的手边灵巧的挽起梁暮凝的长发,层层叠做高髻,边道:“观文殿是陛下收集各类文献书籍的地方,从经术、文章、兵、农、地理,再到医、卜、释、道乃至蒲博等类,无所不有,而且全属精选。”说罢,用一支金丝八宝攒珠簪嵌入梁暮凝的发髻,然后着衣、敷粉。
妆成,梁暮凝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半晌不能言语,侧飞双仙髻,杏色织银祥云纹裳,外罩蔷薇纱罗衣;不同于刚来时在丞相府的装扮,如果说那次还有因彷徨而生的莫明清澄,那么这次的打扮突显的便是她历经变故后的独立和清雅,气质高贵。
“姑娘好美……!”站在一旁的彩碧失声赞叹道。
镜中的女子轻扬起脸庞,徐徐回转,心中虽也再三确认这是否是自己,但却不漏半点声色,梁暮凝已然适应了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道。
午时 曲水殿
曲水殿亦非十六院之内,但自成风格,临曲水池,其间有山石相缀,殿上有漆渠九曲,从陶光园引水入渠,其静之美、其动之奇,令人恋而忘返;隋炀帝常与宫人在此作曲水流觞之饮。
雅致装扮的梁暮凝,乘坐玉辇姗姗而来,临到殿前时款款步下辇座,徐步穿过织锦铺陈的玉阶,在众人瞩目之中,含笑缓步走入殿堂,背靠正午的阳光,将她的身影投在明亮的宫砖之上,云髻峨粼,绰约婀娜,屏息跪下,平举齐眉,深深的朝龙颜凤坐俯首叩拜,所行礼节皆为奉天召见之大礼参拜,言行举止无不严谨,好像是她本能的熟悉一般,没有差错。
“你就是宇文爱卿的义女?”有空谷苍凉的声音由殿堂之上传来。
没有抬首,梁暮凝简单明了的回答道:“是!”
“今日家宴,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陛下!”
梁暮凝徐徐起身,轻垂首,脸颊娇嫩中泛着嫣红,光滑且揉合中透着知性的柔美,众人寂然无声,满堂华彩之下更显容姿出众,气质华贵,此时此地,万千光华仿佛都集于她一身。
“你叫什么名字?”
“梁暮凝。”
“暮日凝聚,晨时凝结,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