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长安城已是一片春意盎然,李建成走在别院的曲桥上,一身锦绣白缎子的劲装,将他出挑的身型勾勒得更是完美无缺,只是他脸上满目凝重的神情,却是让这午后阳光,也平曾了阴郁。
自那日魏征一番说辞之后,他心中所虑即无不是此事,尤其此后数日,秦王大军又是捷报连连,引得朝中大臣都有私下议论,而剑锋所向、皆是他的太子之位,就算还有明眼人能够看出陛下有意偏颇太子一边,也都只是自行低调了事,根本已奈何不了这庙堂上的大势所趋了……李建成独自徒步,虽面无表情,眸底颜色却是难掩矛盾、彷徨,这是他以往从未遇到过的逆境,而此时的心情,亦是他人不可知、也不可见的。
李建成想得出神,竟没察觉已有人走到了自己跟前,他猛然抬头,眼底迷茫不能及时收敛,即映入了梁慕凝清澈的眼帘,猝不及防下,李建成只得负手而立,屏息注目。
梁慕凝仰首看他,只觉眨眼功夫,他便敛去了眼底的阴郁,显出锋芒,很是叫人愈来愈觉深不见底;他们此时离得很近,甚至已然可以触及到彼此的气息,都是清醒平静,四目凝望,他们无声对峙许久,似连时光也仿佛凝滞。
“已经七年了,你却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美……”,李建成的神色渐趋柔和,他用修长的手指轻弄梁慕凝鬓侧散落的长发,并将一束发丝握在掌心,含笑叹息。
“你还记得?”
“此生难忘……”
“为什么?”
“因为、你看我的眼神……”
“你在取笑我吗?”
“怎么会?虽只是第一次碰面,可我在你的眼中却看到了好似认识许久的熟悉……”
“……你以为、我是玲珑已故的姐姐吧……”
“不是!”
“…………”
梁慕凝深吸一口气,握了李建成的手,将他掌心贴上脸颊,微笑道:“够了……有你这两个字、一个词,就够了……”,她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以足以洞悉一切的心智,等待他接下来可能会跟自己说的任何事情。
一直不敢想,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替身,那么又该以何种的心情来和他一同面对今日的窘境,也曾骗过自己,似过往种种,已如昨日长逝,不该深究,可直到此时,她终于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时,她才知道,原来此刻心境,才是真正释然。
天地宁静成一片,李建成轻轻的将梁慕凝揽入怀中,任午后耀眼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光芒闪烁间,掩不去的、是彼此互属唯一的心意。
“为什么不说话?”靠在李建成的怀中,梁慕凝原不想打破这样的美好,但是,她亦不能不顾他的危机……想来,美好的东西最是短暂,就如平静背后总有汹涌一样,可以偶尔忽视,却不能自欺欺人。
“说什么?”
“说、把我送去李世民那里……”
“……你知道了?”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也包括、关于高明的事吗?”
“…………”
梁慕凝身子一怔,即是不禁仰首看他,李建成眉眼之中仍旧深情款款,回想他们刚才言语,虽然诡异,却也尽是柔声细语,但此刻,她竟有些冷汗透衣,不知所措,咬唇忍住心底的酸涩,绽出嫣然一笑,“原来、我知道的事……你已知道……”。
“是呀,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一生,我李建成能够遇到你,才是我最大的幸事。”他声色缠绵,且缓缓吻上梁慕凝的额头、眉眼、脸颊,直至双唇。
眼泪不自觉的流下,她眸色迷离着陷入了他的温柔,此时此地,就算那些话都是骗人的,也无所谓了,她甘之如饴!“嫁给我吧……”李建成不舍的将梁慕凝放开,即含笑看她,眸眼之中情真意切,不容半点杂质,实是让梁慕凝又是怔住,她抬头呆呆看他,心中五味混杂,一时语塞。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所以请你原来我的犹豫,毕竟,关于这场皇权的角逐,我已然周旋太久了,说要放弃,并不容易……可是,当一想到要用再次失去你作为这场斗争代价的话,那种痛、原比死更可怕……”,李建成缓缓说话,神色亦无波澜,却偏有一种无形的魅力,引得梁慕凝的眸光不得离开他的眼目,“慕凝,你知道的……我李建成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所以,为了太子之位我会去做一些并非出自本意的事,但如果要我用你去换,那么,我宁愿舍弃前者……”,他目光深邃,一番话语之后,又是将梁慕凝深揽入怀。
一时悲喜交集,梁慕凝伏在他怀中,深深藏起已经哭泣得不成样子的脸颊,半晌无语。
“只是,这帝王之家的斗争,终是一场生死相搏,所以,我需要肯定的是……你是否真愿与我相随?”李建成抚着她的秀发,淡淡说着。
梁慕凝忽然推开李建成,缓缓抬头,她明眸似水,绿鬓娇颜,偏那眉宇间的一点冷傲之气,出了的恰到好处,叫人看了亦是惊叹、亦是痴迷,尤比当年,更胜清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李建成是我梁慕凝这辈子认定的男人,所以,你不用疑虑……因为,你上天堂,我会跟你上天堂,你下地狱,我也会同你下地狱……永不分离!”她声色清幽,说话时,亦是一副风轻云淡,毫无闪避畏惧。
李建成看她出神,竟也一时无话,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