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做什么去了?”外头,姜扬一众左等右等,不见来人,彭蠡急得跺脚,直道有伏兵,应当戒备。高长卿只笑。不多时,姜止神清气爽地从后头踱出来,树后头仆廖想跟,姜止呵斥:“恶心死了!快去把自己弄干净!”仆廖撅着屁股就飞跑回姜止的车队中。
姜扬与他是远房堂兄弟,世系有点远。姜止既是先君的嫡子,又是先太子一母同胞的孪生弟弟,按理来说,先太子驾薨之后就该轮到他继承大宝。但不知怎么,国君点选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姜扬。姜扬遇上他,虽然不喜欢,但也未免有些惭愧,将他恭恭敬敬请上了车。高长卿配着剑,侍卫在姜扬身边。
姜止入到车中,就挥了挥手,“唉……竟然让太子殿下用这样破旧的车马代步!真是我国的不幸啊!”
姜扬丝毫没有窘迫的意思,与高长卿对视一眼。高长卿被他的眼神所鼓舞,上前一步:“我听说,古代贤明的臣子侍奉君王,凭借的没有他物,只是自己的忠诚和尊敬。正是因为这十分艰难,以至于难以做到,所以那些贤明的卿大夫才会因此而留下传世的名字,为我们今人所熟知。臣子侍奉君王,如果怀有忠心和敬重,又何必用美丽的瑾瑜、高大的车马装饰呢?涧溪沼沚之毛,苹蘩蕴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这些都可以用来侍奉君王,君王明白你的心意,也都会十分感动地接受。如果没有忠心和敬重,那么即使再是殷勤地供奉华贵的器物,也只是阿谀奉承之辈,为正直的君子所不耻。风有《采蘩》、《采苹》,雅有《行苇》、《泂酌》,就是在说这个道理啊。”
“在理!”姜扬连连点头,“我并不觉得十分委屈。如果我因为上天的垂怜,而获得天命,我会因为乘坐破旧的车马而变得低贱么?如果我并不是命定之君,我会因为坐在高高的大政殿上,就变得尊贵起来么?况且在落魄的时候还因为矜持而不肯屈就,引颈受戮,那是愚蠢的行为。又因此鄙薄了知交的好意,这是男子汉大丈夫可以做的事情么?”
对面的姜止看着他们俩人一坐一站,一唱一和,君臣之间被互相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呆怔了半晌,(删除)心想:这俩二逼搞什么毛线!(/删除)良久才瞪着他迷糊的细长眼道:“唔……唔!这么多年,高同修还是这么能说会道啊——仆廖!取点垫子来!——唉,我的腰背实在是不太舒服了,呃……”
不一会儿仆廖上车,狭小的车厢因为涌进了三个半男人而变得十分拥挤。只见仆廖麻利地把卧榻垫严实,伺候姜止躺下,又利落地开窗通风,一时间车里晚风习习,十分清新。姜止长舒一口气,长途跋涉的劳累一扫而光,招呼姜扬道:“太子殿下!躺啊!躺下!”
姜扬笑,并不以为意,高长卿把着佩剑走到他身后,垂着眼睛,十分安静的样子。姜止盱着眼,打量他二人一番:“高同修,是十分有才的人啊!我小时候与他在泮宫修学,博学的老师们都对他十分赞赏!”
姜扬倒很高兴,“是么!”转过头对上高长卿错愕的样子,哈哈一笑,“也是呢!长卿恐怕小时候便聪明过人了!”
“太子殿下将这样的人才收入囊中,将来让他辅佐着治理国家,一定能够让人民和乐,四方来朝啊!”
高长卿小时与旁的几位公子都相好,但是素来与他没有什么交集,这时候听他如此抬举自己,十分错愕。姜扬却大言不惭,“二公子也这么想吧!”说着便要让高长卿入榻。
姜止却突然伸手阻拦,“且慢!今夜,我有要事与太子商量,恐怕要让高同修先避见一番。”
姜扬笑容一僵,“呵呵,小高是我的心腹。”
姜止还是摇头。高长卿知道姜扬为难,朝两人一拱手,掀帘而出。姜止眼见他走了,勾勾手,让仆廖爬到榻上来,仆廖殷勤地跪坐在一边,垂着眼睛一脸享受地替他捶腿。
“既然是要事……”姜扬看了仆廖一眼。
“没事!他是我的心腹!”姜止爽朗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寺人,可跟了我十年了!我想,高公子与太子殿下的情分,恐怕是没有那么长久的吧……”
姜扬收敛起笑意:“姜扬不明白二公子的意思。有些人,只是经过,听他一曲琴声,便可以成为莫逆之交;有些人,即使一出生就相识,却在白发时还如同陌生人一样互相憎恶。我与小高意气相投,是可以把性命托付给他的兄弟,不敢拿他与奴隶相比。”
姜止嗯了一声,摸着自己的小羊胡子:“好好好。太子殿下有侠义之风。我这种长在深宫中的人,最喜欢讲义气的侠客了!这是先君选中殿下的缘故啊!”
姜扬红了红脸。其实他此先并无心问鼎大宝,全因国君手令才想搏上一搏,此时被先君的子嗣这样夸奖,愈发过意不去,看姜止那修得精美的小羊须也觉得顺眼起来。他不曾想过这个纨绔子弟还有如此仁义的一面,贤明堪比尧舜——他自觉如果自己生来便是公子,恐怕未必有这种宽宏大量,去将国君之位禅让给旁人,何况是血脉不尊的庶脉。姜扬不禁正襟危坐,不敢不敬。
“我此次来,是想与太子殿下交代三件事。”姜止也不婆妈,手肘撑着小几,靠过来想与他密谈。姜扬却截断了他的话头,“二公子,我有一事相问。”
姜止连声哦哦,转身让仆廖别笨手笨脚的,赶紧剥个福橘来吃。
姜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