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右相与潘芙蓉并无血缘关系,身为外臣,这般唐突地提出要跟一个后宫妃子单独会面,绝对是大大的不敬。但抛开君臣身份,任右相还是安延的外公,外公想见见自己的孙媳妇,却又合情合理。
安延对于任右相的要求想也不想就应下了。一来他几乎从不对任右相做下的决议提出异议,二来他以为任右相并不相信潘芙蓉确实没有在他面前为父求情,所以才想跟潘芙蓉单独会面求证。
外臣与宫中妃子见面有诸多规矩。不出外廷,不入内廷;见面地点必须四面通透,不得走出随侍宫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见面之前,必须有皇上的首肯。
圣旨降下,潘芙蓉很快便被人带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连接内外廷,亭台众多,在这里见面最合规矩。
会面的地点选在御书房附近的一处亭子。任右相让宫人在远处服侍,便是安延也未让靠近。
没一会便见潘芙蓉款款而至,未及言语,先自跪下,“罪女潘芙蓉叩见右相大人。”
任右相巍然不动,回,“仁妃娘娘礼重,老夫怕受不起。”
任右相说的绝对是场面话。就品级而言,他是正一品,潘芙蓉是次二品,他的品级在潘芙蓉之上;就辈分而言,他是安延的外公,尊贵无比,哪里是她一个宫妃能比?
潘芙蓉心思玲珑,看见任右相如此姿态,便明白了对方在有意试探。
心思飞转,她只跪在地上,直入主题,“潘芙蓉自知品行有亏,不该妄议朝政。但请右相大人念在小女一片拳拳之心,宽恕父亲死罪!”
任右相轻哼了声,语气里尽是轻慢,“仁妃娘娘明知故犯,却还好意思来求情?”
潘芙蓉听罢,不仅没有畏缩,反而抬起头来直视任右相,不卑不亢,“潘芙蓉干涉朝政,挑唆皇上罔顾法纪,已是不忠。但若眼见右相大人手握父亲性命却不求情,却是不孝。潘芙蓉已行不忠之事,如何还能再行不孝之举?故而在此,跪请任右相,宽恕我父性命!”
任右相止不住暗自叫好。这番话说得至情至理,一片赤子之心,昭然若揭。这般能言巧辩,岂是安延能够招架?
任右相心中百转千回,竟忍不住起了惜才之心。又想起她是唯一一个肯劝安延上朝的妃子,止不住多问了句,“老夫听说,只要是你侍寝,皇上都会上朝。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劝动皇上早朝?”
潘芙蓉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任右相看出端倪,只道,“但说无妨。”
得了允许,潘芙蓉便不再迟疑,“皇上好色,故以色欲勾之。”
任右相更奇,追问道,“后宫妃子莫不希望皇上常驻后宫。你费尽心思让皇上上朝,却是为何?”
只见潘芙蓉神色严肃,郑重回他,“皇上当为明君。”
任右相止不住心中一震。安延执政的这些年,早将众臣对他的期待消磨殆尽。左相的罢朝,就是因为对安延已经失望透顶。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还有人没有放弃安延,还有人像他一样,始终期待着安延幡然醒悟,成为一代明君!
任右相的情绪激动一阵,却很快冷静下来。这潘芙蓉深不可测,这一番话,极有可能是刻意迎合他的心事,借此打开他的心防。
思及此他便不再激动,只继续试探,“你虽是潘府庶女,到底不是小户人家的女儿。难道不曾听过世人对皇上的评价?”
“世人愚昧,只知人云亦云。”潘芙蓉冷笑出声,渐渐露出倨傲姿态,“皇上仁德之心,胜过任何帝王。况皇上久浸宫中,却依旧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任右相看着潘芙蓉言语激昂,一双明眸晶亮,全不似寻常女子纯善温顺,凌厉的目光中,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潘芙蓉一介女子,不能似男子一般叱咤风云,建功立业。但既然近得君王侧,必要尽心辅佐皇上,青史留名,方才不枉此生。”
“好,好!”任右相忍不住出声叫好,继续问,“你打算如何辅佐皇上?”
慷慨激昂的潘芙蓉,却没有因此失去理智,只如实回答,“皇上淫浸酒色过久,此时已如久病沉疴,急切不能痊愈。况且,”潘芙蓉对上任右相的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在那之前,我得先取后位。”
任右相先是惊讶于她的坦诚,而后开始佩服她的勇气。明知他故意试探,她不仅不加掩饰,反而刻意显露锋芒。不可否认,她的剑走偏锋,已经将这场谈判局势扭转。
初初他握有她父亲的性命,她有求于他。但是此时,她已经成功地让他相信,她有让他心动的东西——她对安延的影响力。互有所求,这场谈判便不再由他主导。
后位?这小姑娘的野心倒是不小。任右相不动声色地问,“贵妃和淑妃称霸中宫久矣,你要如此扳倒她们?”
潘芙蓉撩唇浅笑,提及两位妃子时眸子里尽是不屑,“凌贵妃刻薄自私,张淑妃贪权好利,二者皆有夺权之心,却无辅佐皇上之意,故二者皆不可留。”
好嚣张的口气!但任右相其实很欣赏这份嚣张。若是安延能有她一半志气……
至此任右相已经相信潘芙蓉绝对有辅佐君王的能力。但是一个人的野心,若是超出该有的界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老夫看她二人确实难成气候,不过她们难道不比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更适合皇上吗?”任右相不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