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园的东屋,陆菁儿因闪了腰躺在床上,伤势比较严重,也顾不上忌讳,已派人去请了大夫过来。陆辰儿还好,只是手撑着地面时手心擦破了皮,云锦给陆辰儿清理伤口,程陈氏闻讯赶了过来,先看了陆辰儿手上的伤口,少不得一番自责,又骂了陆菁儿几句,这是外间,陆菁儿就躺在里面,想必能听得一清二楚,程陈氏这般行事,着实令陆辰儿摇头,只淡淡提醒道:“陆姨娘摔了一跤,摔得挺严重的,正在里面躺着。”
程陈氏听了这话,嘴上不由脱口而出,“她那是活该,走个路都走不稳,还连累了辰姐儿摔倒,她一个粗糙人,从小胡打海摔惯了,那比得了姐儿,受了一点半星的伤,姐姐在京中听了只怕都会心疼死,她能拿什么去赔?”看了一下周围,丫头婆子忙进忙出,又问道:“不是请了大夫,大夫呢,怎么不让大夫先给辰姐儿瞧瞧伤口?”
瞧着程陈氏在一旁作张作乔,陆辰儿索性坐到垫着半新不旧的宝蓝色五幅团花褥子的长椅上,由着云锦给她涂药,没有说话,还是平婶开了口,“大夫正在里面给陆姨娘瞧伤势,姑娘这儿他留了瓶药膏,姐儿身上没有撞伤。”
程陈氏忙念了声阿弥陀佛,口中喃道:“姐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辰儿在一旁冷瞧着程陈氏这般势利,不由想笑,说来程陈氏还真像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成日里见她念经,就不曾见慈心。
片刻,又听程陈氏吩咐道:“幸而没让姨娘抱孩子,姨娘既然受了伤。大约也不方便照顾孩子,让李妈妈带着孩子去我屋子。”
摊上程陈氏这样一个婆婆,除非媳妇娘家永远昌荣,否则,日子只好永远好过不到哪里去。
陆辰儿叹息了一声,上一世,她也是去了京中,才发现程陈氏这一面,后来,她再怎么纠尽脑汁想讨好程陈氏都是无济无事。特别是父亲娘亲去逝后,程陈氏又攀上了赵相夫人赵陈氏,她的日子是更加难熬。
没一会儿。大夫出来了,说要躺上半个月才能好,开了药方,又留下擦伤药,程常棣亲自送了大夫出去。
程陈氏请陆辰儿去她屋子里坐坐。陆辰儿婉拒了,里面陆菁儿又派了丫头出来,说是想和陆辰儿说几句话,程陈氏听了,神色微微有些异常,不过还是笑着让陆辰儿进去。程陈氏带着华姐儿回正房了。
陆辰儿没让云锦跟着,进了里间,透过银条纱帐子。陆菁儿俯躺在弹墨大迎枕上,听到动静,艰难地转过头来,瞧见是陆辰儿,脸上又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为什么要故意摔倒?你能得到什么好处?连孩子都让人给抱走了。”相信她方才在里面一定听到了程陈氏的话。
陆菁儿躲开陆辰儿慑人的目光。语气轻松道:“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没扶住姐姐才跟着摔了一跤。”
“你推了我一把,却又自己摔倒做垫背。”陆辰儿直接挑明,望向陆菁儿的目光带着十二分的厌恶,“这种苦肉计,你喜欢怎么演都行,只是记得下次别再拉上我,我不喜欢陪人演戏。”
“若是可以,谁愿意演戏。”陆菁儿低垂着头口中呢喃了一句,让人听不清楚,不过一会儿,又抬起头,笑望着陆辰儿,“夫君想和你说话,让我留你在这坐一会儿。”
陆辰儿听了不由一愕,回过神来,却是起了身,正色道:“我和表少爷无话可说,若是他有什么话要说,让他直接找我夫君。”
说完话,一刻都不想逗留,直接要出了房门,却听陆菁儿唤了声等等,陆辰儿脚步一滞,只听陆菁儿道:“多宝阁的第三层有一幅画,你去打开瞧瞧。”
陆辰儿疑惑地转过头来,却有些迟疑地望向陆菁儿,并没有立即走向多宝阁。
“是姐姐的画像,我在夫君书房里瞧见了私下里拿了过来。”陆菁儿转开头,眼睑微收,眼中的精光让人看不见,“姐姐和夫君虽是表兄妹,但藏着姐姐的画像总是不好,若是让旁人发现,只怕对姐姐的名誉有损,于是我偷偷拿了出来,希望姐姐能带回去。”
画像?程常棣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陆辰儿看了陆菁儿一眼,似是不信,不过还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屋子里的多宝阁前,第三层果真有一卷画轴,取了下来,伸手快速打开,果真是她的仕女画像,仔细瞧去,只觉得无比眼熟,忽然才想起,这不正是廖怀音‘疯’了之后,有一次在平步街尚府的后园子里,给她作的画像么?怎么会落到程常棣手中?
左边添了两竖小楷,是程常棣的字,应是后来添加上去,陆辰儿看去,只见上面写着:红颜须臾,错过花期唯长叹,心事谁知,拟付东风已恨迟。
拟付东风已恨迟。
念着这一句,陆辰儿只觉得心头一震,以往的猜测以及不敢多想的东西,此刻全都不约而同全汇聚到脑海中来了。只听一声呲啦地声响,是宣纸撕掉的声响,陆菁儿抬眼瞧过去,瞧着好好的一幅画,突然让陆辰儿给撕了,一分成二,二分成四,四分成八……撕个粉碎,最后扔到屋子里的火盆里,不一会儿就冒出火苗与青烟。
瞧着碎片化成灰烬,陆辰儿收回心神,望向陆菁儿的目光格外的清冷,“这下你应该放心了。”
“姐姐错了,我没有什么不放心。”陆菁儿脸上的惊讶已全部褪去,“我不过是想告知姐姐夫君的心意罢了,并没有其他意思,而这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