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对于五城兵马司的兵蛋子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日。京城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上掉下个板砖儿,砸到的十个有九个是黄带子。尤其是那所谓的“千舫竞秀”,大老爷们见了美人血脉喷张;小媳妇大闺女见了美人柳眉竖立,是最最容易丢了乌纱帽的地方。
乌拉那拉?齐正面色铁青的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片刻都不敢大意。自打晨起出门头上不慎滴了颗鸟屎,他便对于今晚的轮值有了不好的预感。
“三蛋,那穿着大红旗装拎着马鞭的中年贵妇是谁?怎么瞧着有些面生?”三蛋是齐正的亲卫兵,有京城万精油之称,上到宫里娘娘的私密之事,下到八大胡同哪家姑娘的颜色好,他都能给你一一道来。
“哎哟,这个煞星怎么也来了。这可是简亲王府回来省情的和硕端敏公主,顺治爷亲指了她做科尔沁亲王妃啊!您瞧,陪在她身边那个穿紫色裳儿的美妇,便是简亲王府世子妃,这世子妃可是佟国维大人嫡亲的孙女。小的瞧着,这世子妃怕是要陪着公主游湖了。”
端敏拽了拽手里的小皮鞭儿,看了看那结冰的湖面,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京里的贵族不管过了多久,都是如此的矫情。明明是正月里,条条河都结了冰,就是草原最英勇的巴图鲁上去可了劲儿蹦跶,这冰都碎不了。偏他们想出了个什么“千舫竞秀”,硬生生的在冰面上搁了船,做出一副游湖的模样。
若不是顺治爷去了,康熙爷对她感情又不甚深厚,她是万万不想回到京城,瞧着庶弟雅布的臭脸的。想当年,还在闺阁中时。她是唯一的嫡女,又是皇家养女,身份何等尊贵。那时候雅布不过是个留着鼻涕的毛头小子罢了,现如今竟然也想在她面前摆亲王的谱儿。
“公主,我们的画舫就在前方,为了让您尽兴,特意定了九方斋席面,那处儿视野甚好,万千景色净收眼底。”
说到这个公主,佟佳温雅心里就有气。这简亲王府的男人就没有一个中用的。一见到端敏公主便挺不直腰杆子。他们家雅尔江阿虽说是世子,但是到底兄弟众多,继母所出的弟弟们虎视眈眈。能不能顺利接了简亲王的位置还是两说。若不然,她至于在公主面前伏低做小么?
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好心好意的上前喊了声姑爸爸,却被端敏公主用惊讶的眼神鄙视了半宿,她就忍不住手抖。不过是个和亲公主罢了。却骄傲得如同那天上的凤凰似的,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了,竟然还去那祥云阁与小姑娘斗美。
瞧她这一身红色飞霞织锦旗装,用那金丝银线绣了星辰图案,在领口、袖口处,都用上好的白色狐狸毛滚了边儿。那胸口处用了夜明珠粉涂上去的云朵纹样。即便在灯火通明之处,还是幽幽的闪着光,一看便是祥云阁那每样只出三件的限量精品。
端敏公主没有搭话。只是看着前面的妇人停住了脚。她伸出鞭子,指了指,“那位穿桃红色罗裙的哪家的贵妇?”
温雅顺着她指过去的方向一看,咬碎了一口银牙:“是佟府的姨娘。”这位姨娘不是别人,恰是她的阿玛隆科多的心头宝。她额娘虽然是个大家闺秀,却天性懦弱。竟然叫一个小妾踩在了头上。这事情连带着让她在京里都成了笑话,要不是投靠了太子妃,铁帽子王王妃的美差,哪里会落到她头上。真真是让人晦气。
端敏公主像是有些不虞,“佟府果然底蕴深厚,不过是一个姨娘,也穿得起万金。”
温雅有些疑惑,这姨娘可是怎么惹着她了。她仔细一看,方在心里偷乐了一下,难怪公主要变脸了,这四儿姨娘穿的那衣裳,可不是祥云阁昨日方才送到简亲王府的花样子么,端敏公主还来不及穿呢。
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这九方斋是九爷的产业,号称是饕餮的天堂。甭管你是想吃那地道的老北京味儿,还是那四川的火锅,甚至是那洋人的西餐,九方斋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您吃不到的。尤其是最近那九方斋来了几个祥云阁过去的新大厨,就连祥云阁最出名的独门药膳,都有了。这京里若是谁想请客摆谱儿,那是必上九方斋的。
温雅携着端敏公主进了那画舫,才一进去,便愣了愣神,那舫的四角竟然站了四位雌雄莫辩的美人儿。一见来的是女客,那左边的两位美少年,立即上前拉开了椅子,手脚麻利的帮她们取了披风,斟上了热腾腾的香片。
而那两位美少女,也不知道从船舱的什么地方,端上了还冒着热气的各色佳肴。
“世子妃今儿在此宴请公主,是我们九方斋的荣幸。我们东家因不便出门,特送上些特色吃食,为两位助兴。”说完,这两人竟然如同幽灵一般悄然的退到了原来的位置。而那美少年,开始有眼力劲地替她们布菜。
端敏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问一旁的温雅道:“她们东家与你有旧?”
温雅此刻却是暗自心惊,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九阿哥前日里救了那四侧福晋,闹得可是沸沸扬扬的。她原以为清雅在九阿哥府肯定是毫无地位,此前的那个什么辣萝卜条儿想必是自己故意放出的风声罢了。却没有想到这九方斋的人竟然称她为东家……
“这九方斋是九阿哥的产业,九福晋是我娘家姐妹。”
端敏公主夹起一筷子桂鱼,笑了笑,“倒是个有心的。”
很快,随着乐声响起,那选花魁便开始了。
那正对着端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