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浣衣局的宫门,张初仪抱紧了怀中的素娟,急急的往永安宫赶去。
寂静的暗夜中,她听到胸膛中的小小心脏,“扑通扑通”一声声促急如鼓,刺激着她的心神。
本意只是来送绢布,谁想到竟然让她听到宫闱秘辛,且竟然事关阿樘?
听茶岚的语气,似乎对阿樘母亲的事情超乎寻常的执着,难不成,阿樘的母亲竟不是因病去世的么?
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当场,张初仪不得不按紧了胸口,依墙静立。
久远的回忆,瞬间在她的脑海中汹涌扑来。
还记得,那年那个在她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那般的痛彻心扉,哭的她的心都拧了起来。
她亦是体会过丧母之痛,曾几何时,每每午夜梦回惊醒,泪湿孤枕,彻夜无眠。
是否,他亦如她一般呆望流云,怅顾霞岚?
是否,他亦如她一般迷妄残影,思祭亲安?
是否,他亦如她一般掩被恸哭,也泪阑干?
这般人间至痛,想她一介成人,花费多少光阴,才将心愁散去几分,更何况他当时只一个六岁的孩童?
丝丝蔓蔓的痛楚,从心里渐渐的往上升腾,刺得张初仪堪将握不住手中的布匹。
靠着墙,静立多时,她强自压下了心间的痛楚,眨去了眸中的水光,一步一步的往回挪去。
多少年过去,那个自幼失怙的孩子,在这无情的深宫之中,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待这繁华下的阴暗,又如何能够保持这般澄澈的心境?
她是该庆幸的吧?庆幸他能这般干净明媚的成长,庆幸他的眼中虽有落雨。却仍旧是一片晴空。
突然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在这里生存,又有着怎样的生活。是否能够温暖浅笑?是否可以静恬沉思?又是否,得然悠悠泛舟?
生平头一次,抱守自家方寸城池的张初仪,生出了想要深切的了解一个人生活的念头,尘封了多年的心墙,悄悄裂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心情些微激动的她,不知不觉慢下了脚步。
行在前方的阮司记,忽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淡了许多。随机转身回望,望见张初仪正垂首望地,缓缓而行。
“安澜。可是身子不适?”
被惊醒神志的张初仪立即抬头,镇静如常的答了一句,快不追了上来。
那夜回去之后,她只说自己忘了提灯,走夜路迷了方向。在宫里转了好大一圈,也没找到浣衣局,只好径自抱着回来,惹了凌叶好一同玩笑,及至宫门落钥之前,清风才翩然回转。几人又说了几句,各自歇下。
日后,她明里暗里的打听故去淑妃的消息。谁曾想,不是因着时间日久,年轻宫人对这位十多年前的娘娘毫无所知,就是年老的宫人,支支吾吾不肯言明。到头来竟是一丝消息也无。
只得一日,她又引着凌叶谈论朱祐樘生活的时候。清风突然进来,她就佯装不知的问了一句淑妃,她呆立半晌,幽幽一叹,只说了句“娘娘是极宽柔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如此看来,那淑妃的离世,必然还有更深的隐情。依她之见,大抵逃不脱宫闱争斗,那么会是谁呢?
张初仪心中这般想着,忽然就望见了前方煌丽的未央宫宫门。
悄悄迷了眼,她仔细端详,比之远远望见的安喜宫,在外面来看,丝毫不差,就不知内里如何。
忽然,一个身着锦衣的孩子在众宫人内饰的包围下,踏出了宫门。
阮司记见状,轻声说了句是“四皇子”接着就垂首立在一旁,及至朱祐杬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屈膝行礼。
“奴婢拜见四皇子,皇子福安。”
“奴婢拜见四皇子,皇子福安。”
朱祐杬初时本并未在意路边行礼的几个宫人,却不想一个熟悉的身影跃进了眼帘,登时停住了脚步。
“安澜,你且来了?”
安澜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阮司记,随即恭敬的深拜,“奴婢安澜拜见四皇子。”
跟在朱祐杬身边,似乎是贴身太监的一个内侍,见状轻咳了两声,低声说道,“杬哥儿,还是快走吧,莫让贵妃娘娘等得急了。”
盯着张初仪的发顶,朱祐杬撇撇嘴,丢下一句“我回头再来寻你”后,被众人簇拥着远去了。
见他去了之后,张初仪并着叩拜的几人起身,迎面就看到阮司记莫名的目光,心顿时提起。
“安澜,看样子,你与四皇子似乎相识?”
“阮司记说哪里话,奴婢身份低微,如何能与四皇子相识,兴许是奴婢几次给永安宫的月月红浇水,四皇子记性好,记得奴婢罢了。”
张初仪回答的坦然,阮司记打量片刻,方才转了身子,“快些走吧。”
一行人这才进了未央宫。
跟着阮司记见过了未央宫的主事宫女,又跟着她往来尚宫局办理文书,等到张初仪安顿下来之后,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依着床柱,细细喘气。
正值午后,望着屋中只得两人的铺位,张初仪不禁苦笑。
听说这未央宫的宸妃甚得宠,果不其然,就连她们这洒扫的宫人,房间也比永安宫住得好。
起身,灌了一口桌上的冷茶,张初仪开始收拾行李。
自她生了想了解朱祐樘生活的念头之后,越发的觉得宫中地位的重要,身在低处,虽说可以从下面的人口中得到消息,但大多不尽真实,猜测颇多,要想要得知有用的信息,还须得往高处走才行。
她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