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的剑没把她吓倒,猛烈的气浪没把她刮倒,却偏偏在听到这声暴喝后,苍苍脚一软摔在地上。
胸闷,耳鸣,反胃,五感完全失去知觉,好像空气里有一种恐怖的力量,生生要把人给压扁一样,她觉得自己的骨骼在呻吟。
用力咬住舌尖,腥甜疼痛使她慢慢收回知觉,她发觉四周鸦雀无声,挣扎睁眼,最先看到自己挂下来的白发,其中有一缕断发悠悠荡荡地飘落下去,倏地被风吹散。
额角刺痛,温热从里面渗出来,凝成一滴,迅速地掠过脸颊,在尖削下巴坠落,啪嗒一下在撑在地面的手指上砸得粉碎。
鲜红映着苍白,仿佛回想起什么,苍苍瞳孔一缩,这时一双脚慢慢进入视野。
扑通一声,桑瓜跪在苍苍前方,闷头对脚的主人说:“师父,你不能伤害她。”
“为何不能?”威严而苍老的声音从头顶降下,就好像传说中的芭蕉扇当头扇下,苍苍刚好一点的耳鸣又严重起来,耳朵里嗡嗡的难受。又见麻叶不声不响地也跪下来,断续听到滞涩地道:“师兄拼掉了性命……希望此人周全,您向来最疼师兄……不要为难她。”
心头一跳,忽而动容。
她知道未名对这两个少年来说意味着什么。曾经他无辜失踪,两人就跟疯了一样,那样忧切焦虑的状态,绝不仅仅是将其当做责任或需要尽忠的上峰。
他们是真的非常非常关心未名,一面是钦佩敬仰他的本领,一面是怜惜他的遭遇无知。
当初未名不但把所有事瞒着她,也瞒着麻叶桑瓜两人,她清楚记得那日在未名……之处附近翻山越岭呼喊狂啸,几乎都掘地三尺了,才在青稞一再的解释下相信。未名不在了,像一缕雾气腾空,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当时以为,活下来的所有人都将被这两个红了眼的疯狂少年斩尽杀绝。以他们的本事,这不难,那时在场的钟南山门下除去青稞还有九人,联手都未必是他们对手。
可是最终他们什么都没做,枯坐了一天一夜后形容枯槁地跑来跟她说,以后就跟着她了。
“我们混帐,竟然一直没有觉察师兄的异状。以死谢罪都不足为惜。可我们也清楚,师兄最放不下的是你。保护不了师兄就保护你吧,不然就是死了也无颜面对师兄。”
这是麻叶的原话。
有了麻叶的跟随。其他钟南山人自然追随她左右,正是十几个武林高手,俱被仇恨驱使,同仇敌忾,才有了提前着手政变的事。也是因为他们。苍苍有底气说即使无人援助,她也能把这个盛京折腾个天翻地覆。
可跟随是一回事,他们能下跪为她求情却是令她意外。
苍苍低下头,手指抠入干硬的泥土里……
“若我非要杀了她为未名报仇呢。”
恍惚间威严的声音又响起,麻叶桑瓜对视一眼,挺直脊背目光坚定:“拼死一博。”
莫丹阳哈哈大笑:“慕苍苍。你真是了得,我几个徒弟都为你死心塌地。”
这笑声简直跟晴天霹雳一般震得骨膜刺痛难受,其中不难听出一股恨意。
苍苍胸口血气激荡。被她咬牙忍下来,慢慢抬头看上去。
她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被传说塑造得神乎其神的丹阳子。
灰袍,白发,目光锐利,相当炯然有神。脸上皱纹不多,看上去四五十岁。竟比安行墨鼎臣还年轻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应该有七十来岁了。
若在寻常时候苍苍想他应该有一股仙风道骨的风范,然而此时却是风尘仆仆头发纠结,眉间黑沉沉的一股煞气,好像要把天地都毁灭掉。
而此时这种眼神正如噬骨之钉一样钉在自己身上。
纵然以苍苍的心志,亦不禁神魂一悸,险些生出撞地昏死过去的冲动。
绝世强者的压迫力居然是深入灵魂的。
苍苍脸色一白,衬着额角淌下的鲜血虚弱至极,可随即便恢复正常,哑声道:“他们不是对我死心塌地,而是对未名。”
“那为什么百般维护你,若非你未名又怎会落得那般下场。”
苍苍心口一绞,却不露声色,垂下眼眸,任长长的睫毛掩盖情绪,嘴起勾起冷笑:“他们的心情,和丹阳子大师你的心情有何不同?恨我,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我,甚至会竭尽所能保护于我。”
麻叶桑瓜一惊,回头瞪她,莫丹阳亦白眉微挑,那个紫袍男子也默然走上来,以红杏为首的钟南山弟子沉默地站在周围,听了这自以为是的话又气坏了,只是看看自己师父,终究不敢莽撞,一个个忍气吞声想看看这个人接下去还要说什么。
只有被拦在外面的安行连姨等人急坏了。
只有青稞悄然挪得离苍苍更近,看着黑白掺半的长发下那抹冷笑,目光幽深。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杀你?”莫丹阳问。
苍苍坐正,把自己的腿搬成盘腿的姿势,却那么自然随意地坐在那里,好像对所有的目光都没有察觉一样,径自把头发撩到身后。
“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啊,可是我了解未名。”她似笑非笑,精致而苍白的脸上血已经不流淌了,冷风里逐渐发黑,冻起来,可怖又嘲讽,“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别看他平时很好说话,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专政独断得让人讨厌。”
讨厌,是的,就那么讨厌,让人恨不得把他从那个不知名的世界里挖回来狠打狠踹一顿。
“所以他在重要的事情上,不会让情况超出自己的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