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十冬腊月,北宋地处江北,自然比南唐又要冷上一筹全文阅游之天下无双。一踏入北宋的国境,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事实如此,周嘉敏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烟翠,再去拿件裘皮来,我穿在里头。”周嘉敏道。
烟翠依言取了件裘皮来,小心翼翼地给周嘉敏换上。
曲霖道:“郡主还是轿子里坐吧,外头严寒,莫要冻坏了身子。”
周嘉敏一路都是坐在轿子里的,这会子进了大宋的边境又将要至开封才从轿子里出来,她望了望身上书童的衣裳,笑道:“多谢曲大人好意,我现在是书童,怎可坏了规矩,前面便是开封了,我走走不妨事校园全能高手。”
韩熙载笑道:“看不出郡主殿下还有几分头脑和骨气。倒是我韩某人小瞧了。”
周嘉敏反唇相讥道:“平日只听说韩大人花天酒地,最是fēng_liú不羁,说话做事也不不讲究循规蹈矩,想不到这损人的话张嘴便来,倒是没有寒碜勤学殿学士的口碑!”
韩熙载哈哈一笑,道:“好!以微臣只见,郡主与皇后娘娘相比,更胜一筹!”
周嘉敏微微一愣,这是她来到南唐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赞她胜过周宪,平素那些人再怎么夸她,也只是说她像了周宪,还从未说她胜过周宪。
进了开封,被前来迎接的官员安排在使臣别苑里,此处比驿馆级别略高,装饰布置也比驿馆讲究许多,格调更是肃穆高雅,为的是各国出使之臣下榻之用。赵匡胤建立北宋之后,因为国势强大,威慑了周边小国,成就了中原霸主之地位,周围具是藩属国,这别苑便是为诸多藩属国的来使所设。
本以为来了开封可见到董安远,哪曾想董安远去了别的城池。这会子既不在南唐也不在开封。周嘉敏忍不住一阵失落,却没有表露出来。
助葬乃是北宋建立以来独有的一个说法。主要是针对藩属国而言。说是助葬,倒不是真的去修剪墓穴、守灵哭丧等,就是比吊唁多了一些礼节和器物,也更讲究气势和形式。南唐此番来了上千人,银钱、器物更是不计其数。来者皆挂孝,实乃心诚之至。
韩熙载善文章,早在出行之前便应了李煜的命令写了悼词来,读出来真真感人肺腑。就连赵匡胤听了也赞其“文采斐然”。
这一天,是杜太后的灵柩停于太庙的最后一天,举行下葬之礼。
大雪洋洋洒洒。天色阴霾,颇有几分阴郁之感,周嘉敏没来由感到一阵压抑。
周嘉敏依旧是书童装扮,跟着曲霖、韩熙载进了太庙。偌大的太庙跪满了身着缟素之人,那些人不顾漫天大雪。按品级次序跪在高低不等的台阶上纹丝不动。
“郡主,稍后您要照看好自己,微臣恐怕顾及不到您。”曲霖小声道。
周嘉敏点头道:“曲大人只管忙自己的事情去,我会好生照顾自己的。”她悄悄地跪在曲霖身后,却时不时偷偷向祭祀台上望去。
一个披麻戴孝的男人在左右数十太监及宫女的簇拥下至了祭台。哭声陡然山呼海啸起来,周嘉敏心道:此人应是赵匡胤了!
因为隔得太远。又是跪倒在地,也不敢轻易昂头,周嘉敏纵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看清赵匡胤的真相貌。
葬礼之后的第二日,赵匡胤接见韩熙载及曲霖等人。
曲霖原意是想让周嘉敏在别苑候着,但周嘉敏执意要去,笑言:“我不过是去瞻仰一下太祖皇帝的圣容,否则这趟北宋之行岂不是虚度了?”
韩熙载笑道:“那便请吧,留你也是留不住的。”
觐见那天,周嘉敏还是书童装扮,本想让她扮作一小吏,怎奈她身量过小,无论如何看着都不像是小吏。
“两位大人不远千里、不惧严寒而来,着实令朕感动。”赵匡胤道。
韩熙载道:“惊闻明宪尊皇太后(杜太后谥号)噩耗,国主寝食难安,其本是至孝之人,思及己母,更是悲戚异常,急急遣了微臣等人前来助葬,下臣恳请陛下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赵匡胤悲戚之中似有忧愁,叹道:“让李国主费心了。其行可嘉,让朕倍感安慰。”
周嘉敏悄悄抬头瞄了一眼赵匡胤,只见他眉宇浓黑,凤眼有神,悬胆大鼻,方脸阔口,身材高大壮硕,周身笼罩着一股英武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这便是宋太祖!真真是与李煜风格不同,怪道是行伍出身。”周嘉敏心里若有所思,忍不住将其与李煜比较。
“堂下那侍立的小童是何人呀?”赵匡胤问道。
曲霖顺着赵匡胤视线望过去,知道他所要询问的人便是周嘉敏,心头一惊。
韩熙载急忙上前抱拳道:“回陛下,这是下臣的书童,平时颇有几分机巧,最会研磨,下臣喜欢舞文弄墨,向来是寸步不离带着这幺儿,倘若有唐突圣主陛下,请陛下恕罪。”又对周嘉敏喝道:“还不向陛下叩头谢罪!”
周嘉敏不慌不忙地跪下来,结结实实给赵匡胤磕了三个头。
赵匡胤冷笑道:“好个幺儿,见了天子也这般淡然,倒比南唐那些臣子都气定神闲!”
曲霖本想跪下求情,却看到韩熙载的示意,便心知肚明,故意视而不见。倘若他一同跪下来求情难免要暴露周嘉敏的身份:一个小小的书童何须带上金銮大殿?何须两位大臣下跪求情?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抬起头来,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赵匡胤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