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明白了事情原委的白展奇朗声道:“事情如白舍主所言。皮少爷成亲是半月之前,那时,《四郎探母》仍在演练之中,尚不完善,于是白某与白舍主、皮老爷商议后,选择唱曲热闹的《打金枝》。”
“哼。完善不完善,还不是由你白展奇说了算?”皮进三冷哼。
这句话彻底激怒白展奇,将他性子中清高的一面激发出来。他昂首挺胸道:“何谓完善不完善,全由我白展奇说了算?我白展奇无论为人处事。还是唱曲修行,无不奉行问心无愧,顶天立地!一首曲子,从弹出,到唱出。再到演出,我白展奇不敢道事事完美,至少要经过一番精心打磨,才敢搬上戏台!一首曲子,能不能唱,心中自有分寸!今个儿来尹家唱《四郎探母》,不是为了银子,也不是为了情意,只因承诺过尹家,唱首新曲儿。只因那曲子熟了,可以唱了,才唱。皮少爷若是觉得皮家出的银两亏了,我白展奇的演出令皮家蒙羞,大可到处去说我白展奇的不是,或者直接把悦来瓦舍赶出皮家。可是皮少爷却趁着三小姐生辰之日,前来尹家搅局、冷场,此种用心,我看才是路人皆知,怕是根本见不得尹家人的好。白展奇只是一介唱曲儿的。可也能明辨是非,也懂得将心比心的道理。既然皮少爷不把咱们唱曲儿的放在眼里,那么今个儿,当着众人的面。我白展奇说一句,往后,只要有他皮进三在,我白展奇绝不开口唱一句!”说完,不顾白钊奇的阻拦,拂袖而去。
好!晴天在心中竖起大拇指。够爷们!
白展奇一走,白钊奇急了,他拦不住白展奇,只好对皮进三道好话:“皮少爷,别恼,别恼,这一个月来,三弟连日演出,心力交瘁,所以方才才会口无遮拦,皮少爷千万莫往心里去。《四郎探母》一事,皮少爷若是不信我兄弟二人所言,不如回去问问皮老爷……”
皮进三大手一挥,不怒反乐,打断白钊奇的话道:“唱《打金枝》是有意也罢,是贪图热闹也罢,如今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不过,白展奇方才的话,大伙儿可是听见了。按照皮家与悦来瓦舍之前的约定,若是他白展奇唱不够一个月,皮家是不用出银子的。今个儿是月底,也是约定的最后一日,白展奇若是今晚不出现在皮家的戏台上,不为本少爷唱上一曲儿,那么,除了订金以外,白舍主,你可要做好两手空空的准备,哈哈。”
卑鄙!无赖!晴天怒不可遏。她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到可利用之物,随手取下一只耳环,指尖发力,就要向皮进三的背心弹去。
这时,尹子陌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白钊奇变了脸色,他与这皮少爷打过几次交道,知道皮进三口毒心更毒,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绝决之人。如果皮家真的不付余下的银子,那么悦来瓦舍一月来的辛苦全泡了汤。他继续说着好话:“皮少爷,此事不可儿戏,我们可以好说,好说,悦来瓦舍平日里几十号人,全靠演出收入……”
“哼。”白钊奇的这句话似是惹恼皮进三。他一把推开白钊奇,道:“你白舍主有个好女儿,为你攒着棺材本呢,想要银子,找她拿去吧,反正,都是我皮进三的。”说完,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白钊奇的脸色红了又绿、绿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紫,他看看尹家人,又看看拆了的戏台,终是轻叹一声,向尹剑起道声“令尹家无辜受连,改日定当亲自上门谢罪”,之后与瓦舍众人由相膳送出尹家。
一场喜事不欢而散,悦来瓦舍众人皆是沉着脸,尹剑起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待众人和族人离去,他沉声道:“晴天,陪我去一趟天籁阁。”
晴天心里一咯噔,垂头道:“是。”
二人步至天籁阁,尹子桃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尹子桃一见来人,马上冲出去,连声问道:“那个无赖走了吗?怎么样?白三叔可有动怒?后来又可有回骂他?皮进三简直太不像话,敢说白三叔是‘戏子’……”
晴天想冲她使个眼色,让她闭嘴,可是当着尹剑起的面,她不敢,只得在心中干着急。
果然,尹剑起粗声打断尹子桃,怒斥道:“住口!还嫌你给尹家丢的脸不够吗?”他早知尹子桃喜欢唱曲儿,也喜欢听曲儿,更知道她喜欢看白展奇,但他以为,那不过就如古镇百姓对白展奇这个生角儿的喜爱一样,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刚才,经皮进三一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尹子桃对白展奇的喜爱早已非同一般!
尹剑起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对待尹子桃宠爱有加,从未有过大声斥责,更别提如今的黑口黑面。因此,尹子桃咋一见到尹剑起这般模样,又是惊惧又是委屈,“哇”地一声哭出来:“爹爹是个不守信的人,爹爹今个儿早上才说,桃子是尹家最乖巧、最讨人欢喜的小女儿,如今还不到酉时,就全忘了——哇哇——”
尹剑起手足无措,根本无法处理这样的情况,只得看向一旁的晴天。晴天会意,轻轻安抚尹子桃,暂时平息她的嚎啕大哭。
待尹子桃稍微平静,尹剑起道:“桃子,爹爹问你,你可是欢喜白展奇许久?你要知道,爹爹问的,不是你欢喜不欢喜他唱的曲儿,而是、而是……”尹剑起极力措词,却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话语。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