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地头蛇,八面玲珑的郭清连张志平都肯拉拢,岂会得罪小泉次郎?问什么答什么,坦诚相告绝对不藏着掖着,但小泉次郎不问,他也不主动开口。如今讲究无利不起早,谁不指望把自己肚子里的玩意卖个好价钱!两人离开监视据点,在不远处一个街头混沌摊子前落座,各自的手下在周围散开,暗中警戒。小泉次郎一边稀溜溜喝汤,一边压低声音道:
“你以前见过孙惠宗的委托人,为什么没结果?”
见过孙惠宗委托人三次,鸠山寿行在背后主导,可惜对方太谨慎,根本没来得及深入交谈。后来研究所发生一系列变故,鸠山寿行也顾不上啦。当然,对于此事郭清自有看法。他仔细地用汤勺把虾皮、香菜、紫菜按汤里,再慢慢搅和,稍微喝一口后又添加胡椒粉,有条不紊做完一切才瞟瞟,探头低声老辣地道:
“孙惠宗这样的人,智慧、门道、手腕都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他怎么可能只依靠一个渠道与外面联系?我判断,他应该像蜘蛛,悄悄布下一张大网,自己深藏中心静等反馈。”
话里话外有点讽刺鸠山寿行当初想当然,有点小天真!也看不起现在的抓捕计划,而去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刚开始小泉次郎一愣,觉得他胡吹大牛,鸠山寿行和渡边贤二都不是吃干饭的,如果今儿死了就等于玩了一辈子情报,算不上百战百胜也算得上卓有建树!区区包打听出身的郭清也敢瞧不起?
转念一想马上又一喜,郭清毕竟是租界里的地头蛇,这一方风水就适合这样的人。没准这小子心里藏着秘方呐!只要能抓住孙惠宗,自己就可以脱裤子放屁——露双份脸!其他一切没所谓。因此他没有急于透露自己今晚的发现,而是虚心求教:
“孙惠宗不可能永远藏下去,他会怎么办?”
郭清淡淡一笑,一边吃馄钝一边笃定地道:
“孙惠宗要卖的是国民党的核心机密,而不是卖自个儿。他会通过各种渠道散发消息,不见真佛绝不露面。所以,我以前见的都不算数,没用。渡边大作全面撒网更没用,只会叫他藏得更深。”
云山雾罩!小泉次郎感觉自己有点明白、再想想又似乎更加糊涂。他也是情报老手,但经验局限于日本铁蹄下的东北,动不动就抓人拷问,对于上海租界里复杂一时理解不了。不得不耐着性子再次请教:
“你是说我现在的法子也没用?”
郭清竖起食指冲制药厂方向点点,带点挖苦意味道:
“孙惠宗知道自己的处境,军统中统要击毙他、日本人要活捉他,其他各国情报贩子要拿他卖钱,他会没有准备?曹操设七十二疑塚,他藏身的地方也绝不会是一处!情报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可疑之处,不能说都是假的,有些应该是联系渠道,但绝对找不到他本人。”
自己这些日子白忙活啦?花钱不算,一帮手下熬得小脸蜡黄,到头来做的全是无用功?小泉次郎被馄饨汤烫了舌头,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丢了汤勺,嗔怪道:
“你他妈的也太阴险啦!憋到现在才说。”
上赶子不是买卖,谁叫你不问!好脾气的郭清也不解释,只是习惯性地笑笑,继续慢条斯理地喝汤、吃馄钝,好久才道:
“你今晚发现什么啦?”
真人不露相!小泉次郎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蔫巴巴的家伙远比自己聪明,自己想继续混上海,智商需要充值!要不然还不如回东北。灰心丧气的他刚准备损郭清几句,谁知一辆黄包车在身边停下,车夫肩膀上搭着毛巾,走过来径直挨着他坐在长凳另一头。夜宵摊子只有两条凳子!车夫的举止并不奇怪,但小泉次郎如何肯跟一个下等的车夫并肩而坐,刚要发脾气。郭清脸色一肃悄悄递个眼色。不等他明白过来车夫低声道:
“郭老板,今晚有人一直盯着你。”
密探!附近有埋伏?大吃一惊的小泉次郎一下子抬起头,周围静悄悄、黑漆漆的,没有异样,角落的几个身影都是自己人。见他一个劲左右张望,不满的郭清慌忙拍拍桌子道:
“不要乱看,低头吃东西。”
经验不足,被教训也应该!小泉次郎悻悻地重新捡起汤勺,喝了一口嫌凉,大声对摊主道:
“老板,给我添点热汤。”
趁此机会郭清小声问:
“从哪里开始盯我?几个人?什么来头?”
啪!一声枪响!身边的灯笼应声而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