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山寿行点点头,笑着指指地图道:
“沈小姐,我们必须抢在松井君前面去卧龙泉会会郑元龙,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您看这样可以吗?委托机长与地面负责接应的人联系,让他们找一处宽敞的地方让我们跳伞,然后再乘车赶往卧龙泉。虽然会耽搁不少时间,但我相信来得及。”
显然,任务极其重要,沈春丽当然不想错过。而且鸠山寿行也做了让步。不在山高沟深的地方跳伞,应该没问题。沈春丽装作不太情愿地点点头,再次正色叮嘱:
“可以,但您必须用飞机上的电台先禀告将军阁下。”
鸠山寿行犹豫一下,马上调皮地反问:
“报告将军时,可否说你已经同意我的行动计划?”
这家伙鬼精鬼精的,一点亏不吃,沈春丽沉思片刻,慎重地点点头。终于达成共识,鸠山寿行轻松不少,一边折叠地图往机舱走一边轻轻嘘口气自言自语:
“感觉天气不好,千万别影响降落。我马上去机长沟通,并向将军汇报,应该没问题。”
他走了以后,沈春丽嘘口气,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郑元龙居然可能是地下党,接下来该怎么办?她竭力平静自己,回忆关于郑元龙的一切,以便判断事情真假,根本没注意其他。
鸠山寿行很快就返回,看表情就知道获得了佐佐木石根首肯,他略带不好意思地道:
“将军狠狠教训了我,不过听到沈小姐同意行动方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已经下令由接应的人直接与机长联系,确定跳伞地点,安全第一。谢谢沈小姐。”
沈春丽笑笑,示意他坐下,然后抛出疑惑:
“松井君还是没有抛开过去的恩怨,居然敢对郑元龙不客气,实在有点冒险。”
鸠山寿行轻飘飘地道:
“松井君与渡边君不至于那么草莽,他们俩又发现新的问题。”
“张志平的接头人为什么迟迟不出现?宪兵队经过调查发现,按照惯例,郑元龙每年春节前都到新京参加满铁尾牙庆典,住东亚饭店。今年他几乎与张志平同时出现,但就在松井大佐逮捕张志平的第二天凌晨,郑元龙却突然以夫人生病为借口离开。”
“松井君派人核对过,他夫人高桥洋子根本没病,也没给他电话。疑问之一,他为什么匆匆离开?”
敌人误把郑元龙当成张志平接头人!沈春丽刚想吐口气松快一下,不曾想鸠山寿行马上又道:
“疑问之二,也是最要命的,黑龙会曾在香港秘密截获司马俊办公室的邮件,其中有一袋资料涉及关东军调动,包括设备、部队番号和人员数量,这种高度机密谁会掌握?即使掌握又怎么带出去?
秘密调查显示,资料是从香港半岛酒店寄出的。人所共知,满洲人定期出现在香港、入住半岛酒店,郑元龙是唯一。他每月必包专机陪夫人去消费一次,也就是说他是唯一嫌疑人。”
郑元龙的背后居然隐隐有司马俊的影子!
果真如此,按照鸠山寿行的爆料不难推测,郑元龙或许就是等待自己启动的秘密小组成员,尽管现在还无法判定他的真假!
但却不能不防备佐佐木石根在前方挖坑,摸不着看不见的危险像阴霾,就在前方若隐若现飘荡。沈春丽不得不加倍小心,在此关键时刻,必须提防敌人的阴谋。她表面平静,内心却大吃一惊。怎么办?
是否现在就设法帮助郑元龙洗脱干系?
短暂惊愕过后,沈春丽重新冷静下来,慢慢在心里分析:
能接触到特种爆炸装置还有条件把装置送上火车,能接触到关东军调动的机密还有条件去香港,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即使这两条也会叫郑元龙吃不了兜着走,谁也无法替他分辨。
消息肯定来自佐佐木石根,可是佐佐木石根又从哪里得知?研究所早已处于瘫痪状态,近期并没有通报,野心勃勃的松井义雄早就像大干一场,怎么会把这些消息公开?
通前彻后想了一遍,沈春丽暗中叹口气,有上述几条旁证加上虎视眈眈的松井义雄,郑元龙恐怕难逃干系,也不可能像金矿案那样轻易摆脱,注定凶多吉少。
难道他真是自己的同志?或者是共产国际安排在关东军内部的深喉?目前还难以判断。还有,鸠山寿行为什么前来?更重要的是佐佐木石根对此案什么态度?
如果郑元龙身份属实,无论他是否能熬过松井义雄的酷刑,营救司马俊和上海地下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刹那间沈春丽沮丧无比,挖空心思谋划那么久,结果却是横垄地里拉车——一步一个坎,看不见希望。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在目前形势下佐佐木石根也绝对不希望松井义雄再立新功。派鸠山寿行在后面尾随,要么破坏要么抢功劳,不会有其他目的。但以松井义雄之强悍,温和的鸠山寿行恐怕不是对手。
不管怎么样也要利用佐佐木石根与松井义雄之间的矛盾,在他们中间打入楔子,制造观点的分歧和利害冲突,扰乱他们的注意力、隔断郑元龙与司马俊的联系。
这是唯一的机会,确定完自己的行动方略,沈春丽深深叹口气。自从在东亚饭店被刺以后,佐佐木石根不但把自己的身体隐藏起来,也把想法隐藏起来。
导致沈春丽时常感觉丧失了方向和位置感,完全被动,每次都随着佐佐木石根的思维起舞,虽然见招拆招目前还能应付,但应付本身就是错误,潜伏特工失掉主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