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初夏顿了一下,东方乾眉梢一挑,“何况什么?”
“于情于理,她都必须得死,才能成全了她的夫君。”
这背后的道理已无需说明,陈世美的故事人尽皆知。既然这个男人可以为了权势抛弃她,如果她有威胁到他的可能,这个男人也极可能将她杀人灭口。
“皇上不觉得,与其让她承受被爱人所杀的幻灭,不如冻死在京城的积雪中更好吗?”
至少,保全了最后一点点的幻想。如果连最后一点幻想都剥夺了,那就真的叫做生不如死。
不是每个人都有林君的天赋来保全自己,衣食无忧;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还能为那个男人守身如玉洁身自好;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她的能力,将那个男人引回身边。所以,更多的人,都会凄惨地死在那场大雪中。
东方乾思忖半响,最后起身,步下台阶,亲手扶起颜初夏,轻声说道:“你这话倒是警醒了朕!”
颜初夏默默地捏了一把汗。台下人也同时舒出一口气。
东方乾并没有马上坐回龙椅,而是饶有兴致地俯首看着这位胆大包天的女子,突然伸出龙爪去取颜初夏的面具。
颜初夏未及多想,已经一把按住银箔面具。
她本是背对众人,站在几层台阶之上,只有侧下方太子的位置能看见她按面具的举动。其他人完全没搞清楚台阶上两个几乎重叠的身影在干嘛。
“难道连朕也不能看?”
颜初夏有点心慌,连按面具的手都微微抖起来,“民女自己来就好,哪敢劳驾圣上亲自动手?”
说罢要取,结果东方乾反而按住了面具,微微一笑,冲身后一挥手,上面伴驾的所有太监宫女全部站到颜初夏四周,背朝内面朝外。
“朕知道,你不愿意让人看见你的真面目,这下,总没顾虑了吧?”
颜初夏微微一愣。还未回过神来,东方乾的手已经到了她脸上,“朕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脸上一凉,面具已经被摘了下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竟都没说出话来。一众内侍,其中还不乏各宫妃嫔耳目的,都竖直了耳朵想听点动静,结果除了呼吸声还是呼吸声。
最后,东方乾觉得自己眼睛似乎有点干涩,才又将面具给颜初夏戴上,并且轻飘飘说了一句:“的确不能见人,还是戴上为好!”
下面群臣对这一幕更是诸多猜想,偏偏东方乾那话看似很轻,却慢悠悠地传递了出来。
“不能见人”,这就是他们得到的关于第一舞娘的脸部第一讯息。
遣退内侍和宫女,东方乾也退后一步,高声说道:“你的胆子很大,念在你年纪尚小,不懂事,朕不与你计较。现在,朕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你想朕为你实现什么愿望?”
东方少昰的眼睛闪了一下,原本沉静的脸上,露出一种叫做期盼的光彩。那光彩虽然晦暗,却被一侧的东方少倾尽纳眼底。
“太子哥哥,您有什么话想说吗?”
东方少昰蓦然惊醒,恢复常态,“我只是好奇这位林姑娘会要求什么。四弟难道不好奇吗?”
“当然,我也很好奇!”
两兄弟不痛不痒说了一个来回。那厢颜初夏已经启口。
“民女学了一点手艺,想在京城开一家小店。可是京城达官贵人多……”
东方乾摸摸胡子,“你是怕被人欺负?”
颜初夏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民女是想求得皇上庇佑……”
“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民女就是胆小才会如此说!”
“好吧!朕赐一块匾额给你,谁若敢在你的店里闹事,就是违逆朕的旨意!”
颜初夏眼睛灼灼发光,这皇上果然豪气,前世爽快地把一个儿子砸给她,这一世还给御笔亲题大匾额。
“如何?”
颜初夏的视线太过直白,即便隔着银箔面具,东方乾也能看出她一脸的欢欣样儿,心里不由得一乐,可出口的话依然威严十足。
颜初夏知趣地伏地叩首,吐了一堆溢美之词。
安王东方少倾就在此时站出来,请命亲办此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匾额总得有人奉旨送过去的吧!
颜初夏背脊一寒,却也不敢忤逆。
而御笔钦封的天下第一舞娘,肥水自然不能流外人田。所以,颜初夏还兼了一份闲差,那就是集萃坊的舞艺教习。一月月俸五百文,即便不干活,也可以拿到。
“另外,朕还想给你一个嘉奖!”
“……”
“殿试之日,朕废了状元郎的品位,今日给予恢复……”
此话说得极慢,务必让台下所有官员听见。
“皇上圣明!”知情识趣的已经早爬出来跪下了,应该说在他们听了天下第一舞娘那翻唱词时,就已经有了这个觉悟。
皇帝挥挥手,转头对颜初夏说道:“朕可不想做你戏词唱的棒打鸳鸯的昏君。更不愿意做大瞾王朝天子脚下第一个出现冻死骨的国君。”
“皇上英明神武,绝对是名流千古的一代圣君!”
该拍马屁的时候还是不能含糊。大瞾皇帝心情似乎相当舒畅。将原本五百金的奖金又多给了一百金。
唯一心情低沉的就是东方少昰。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颜初夏提的要求跟他毫无瓜葛。这种失落感就像是直接从云霄摔到烂泥坑,滚了一身黑泥,黏黏糊糊,又脏又臭,浑身不自在。皇帝一走,他也马上就离开了。
颜初夏